看着这本日志的人,围在刘白身边又笑又说:“刘白你怎么还不死啊,天天要死要活的,是不是想引起大家注意,好来同情你?”
“听说你日志里还写了一个神秘男子,说他龙章凤姿,你颇是倾慕,原来刘白你是思春了啊?不过就你现在这副身子,人家怕是也看不上你吧?”
“就是啊,看你日志中写的,你说活着如此痛苦,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博人眼球的做法,要死死去,搞得人尽皆知,还真当大家都欠了你不成?”
“可不是说,大家都不容易,谁有心思来管你?”
……
然后刘白便从众人目光中离开,一个人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吊死在房中。
她站在刘白新起的墓地前很久,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日就躺在这坟地里了。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并不是害怕面对死亡,她只是很想知道,在刘白决定去死的那一刻,她想了什么,如果自己昨天晚上就下定决心来找她,是不是可以阻止这个悲剧?
在人命如草芥一般的无为学院,会有几个人因为他们无形的谋杀而感到愧疚?
语言的杀伤力有多可怕,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
有种古怪的情绪在鱼非池心中发酵,很奇怪,这种情绪叫做愤怒,因无能为力而升起的愤怒。
她沉默地来到艾幼微的书房,喝了一口他烈得灼痛嗓子的杜康酒:“你说过,学院里的人多如星星,又挤又密,这里并不是天堂,是吧?”
“对。”艾幼微端看着她,叉着双手,“你想做什么?”
“我也觉得,星星太多了,惹人眼烦。”鱼非池说罢,放下酒囊。
艾幼微望着桌上的酒囊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似自言自语一般:“鬼夫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终是忍不住的?”
酒囊莫名晃动了一下。
艾幼微扶住酒囊:“我很喜欢这个孩子,鬼夫子,你不要把她逼太狠。”
鱼非池来到戊字班,那会儿戊字班正在上课,鱼非池对着讲课的陈书司业拜了一下:“司业大人,学生有些事要与班上的人说,今日这课,就上到这里吧。”
陈司业大人自是恼火,刚想说什么,却见戊字班里原本趴着睡觉,暗着逗蛐蛐儿的,传抄小黄书的人纷纷抬起头,他便气冲冲地收起书,抓在手里气冲冲地走了,走出门口,他望着戊字班的眼神古怪,他在无为学院里掌教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子,他们中到底会不会出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鱼非池看着戊字班里的二十九人,尚显稚嫩的脸庞和并不有力的身躯站在讲案上,她说:“刘白死了,我想报仇,有没有人跟我一起?”
班上有人问:“她死了为什么要我们替她报仇?”
“因为你们也是帮凶。”鱼非池平静的神色与她说的话极不相符。
“我们可没有说过她的不是。”
鱼非池沉默了一下,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孔,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在我老家,有一句话是这样的,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朝妍好像一下子就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明明刘白与他们关系深,而她依然会为刘白的死感到难过,原来是这样,他们所有人都是雪花,在沉默注视中纷纷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刘白,造成了她的死亡。
能进到这无为学院里的人都不傻,甚至都是智慧超群之辈,鱼非池不必过分解释这句来自未来的话他们也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对于刘白,哪怕这些人没有中伤过她,没有诋毁过她,但是也不可否认他们曾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一旁围观过,注目过,而这些围观注目的眼神便足以杀死一个人。
古有看杀卫阶,今有逼死刘白。
而鱼非池站在高处,神色与目光皆平静,她并没有因为刘白的死而内心惊涛骇浪,在愤怒之后,她更多的是无力,人死之后,她做再多事也显得轻微无用,但这些事,总是要做的。
“你想怎么做?”石凤岐最先开口,其实他自知道刘白死了之后,便知鱼非池一定会做些事情,只是在等,她想怎么做而已。
“想杀人吗?”鱼非池怪异地笑了一下。
“南院北院?”
“南院,丑字班,叶华侬。”
石凤岐挑唇一笑,站起身来:“好,兄弟们,跟我上!”
他上前来抓紧鱼非池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若闹出人命了,你想过如何收场吗?”
“不过是又一场雪崩,不会有人去找雪花的麻烦。”鱼非池淡声道,心中哀凉,既然他们可以借用法不责众这种漏洞,那戊字班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