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
更深夜半子时分,有个免费司机差遣一下也不赖。我好几天未去打理花店,现在特别想去瞧一瞧。
“你真不饿?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宵个夜?”张清手握方向盘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窥视我的表情。
“你想吃就自己去吧!”我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天太晚了,我就不陪你了!”
张清再不吭声,目不斜视地盯着车的正前方,动作娴熟地踩着离合。我也萎靡不振地靠在车座上打盹,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车内陷入难耐的沉默,连我们细微的呼吸声都听着清晰可辨。
低调奢华的车子在稀松的车流中缓缓向前,两边黑黝黝的树木和直挺挺的路灯无声地后退,须臾之间张清就将车停在我花店的门口。此刻,周围大多数的店铺已经打烊,我店子里面也漆黑一片,只有店门口还亮着橘色的灯光。
月光如水,静静地倾照着大地,朦胧的夜光中乔羽猫腰勾身,仍然在忙忙碌碌收拾摆在门口的盆景。他单薄瘦削的身子看起来并不健壮,搬着那盆枝繁叶茂的发财树稍显吃力。他抱着笨重的花盆一步一挪,走几步再放下来歇几口气,不时抬手抹一抹额头的细汗。
“你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肯多呆,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就为了赶着回来见这小子?”张清猝然出声,问话的口吻酸溜溜的,像瞬间打翻了醋坛子。
他紧蹙着眉头,面色晦涩难看,嘴角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嫉妒。我乜斜着眼睛瞥他一下,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是啊,难道不行吗?”
张清被我这句不轻不重的反诘噎得死死的,连脖子都气得上下起伏。可是他虽然吃瘪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激怒我,只能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挫败感,扶着方向盘的双手筋骨爆裂。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提醒你,你最好将我们已经离婚的事情给你爸妈说清楚!”我右手拉开车门,一只脚迈出去在地上杵着停顿片刻,“我可不想他们再继续误解我们的关系!”我说完也不看张清的脸色,就轻轻巧巧地下了车,像暗夜的幽灵悄悄地朝乔羽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帮他抬起那个沉重的花盆。
乔羽感觉到自己的手中一轻,他蓦地抬头,发现是我,开心地咧开嘴腼腆地笑,“林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盼着你和阳阳回来咧!没有你们,这日子也太无趣了!”
他在暮霭中露唇而笑,洁白的牙齿齐整密实,黝深的眸底像白水银里养了两丸黑水银般闪亮,欣喜的目光穿透薄薄的镜片,毫不躲闪地静静地凝望着我,温柔得可以溢出水来。
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不着一丝风霜,是再清纯不过的男孩子,纯洁得没有沾染一点凡俗的尘埃,简单得让人不敢亵渎。
我的形神骤然一颤,心湖深处莫名地荡漾出一种微妙的幸福感。其实我对幸福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在我疲惫不堪的夜晚,有一束微弱的灯光为我照亮回家的路,在路的尽头有一个痴心守候我的人就够了。
“滴——”就在我和乔羽四目相对状似深情款款之际,张清在车里恶作剧地按了一声喇叭,惊了我们一跳。
夜深人静,汽车的鸣笛声显得十分刺耳,楼上很快有人隐隐约约地咒骂“神经病”,不用猜也知道那人骂的是张清,谁叫他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乱扰民。诸位看官,大家说他幼稚不幼稚,骂死了活该!
“小梁呢?”我恼怒地朝张清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后低垂了眼睑,抬花盆的手又使了几分力,借此错开乔羽熠熠闪耀的眼眸。
“我让她先回去了,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每天负责开门关门挺好的。”乔羽有意将花盆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不自然地用手肘戳戳我,,“林姐,你歇着吧,我来就可以了!”
“我来!”张清话音未落,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二话没说,轻轻松松拎起花盆就往屋里去。
硕大的花盆在我和乔羽手中像个庞然大物,我俩一起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抬着,还累得哼哧哼哧,结果对体能健壮的张清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宛如举着个小玩意儿。
“你把钥匙给我,我来锁门!”张清霸气地向乔羽伸着手掌,俨然一家之主对他发号施令,“你快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