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也为之心魂如醉,怔了好半晌,才抚着颌下虬须,摇头苦笑,“看来,朕真是老了。”
军士们悄悄而笑,听到几位少女的笑声,他们心里忽觉一阵祥和,就连身上的伤口似也在少女们的欢笑中减轻了几分痛楚。
只有猛闷闷不乐的向飞摊了摊手,“女人真麻烦!六哥,你以后给我找的六嫂可别也是这模样!”见六哥转过头不理他,猛又向耶律德光叫道:“义父,休息够了,我们开打吧?”
“好!”耶律德光先回身对呼延年喊道:“呼延年,好好照顾朕的两位好儿媳!”随即,辽皇钢刀一举,直指前方,高声长喝:“儿郎们,且与朕并肩作战!”
“遵旨!”他身边的军士齐声回应,高举兵刃,孤零零数十人,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催动坐骑。
“我先上!”猛翻身上马,冲在最前,龙王怒盘旋挥舞,直奔那名黑甲骑军的统领。
那名黑甲骑军的统领早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在长街上布下这固守阵势,就是为了让对手心生绝望。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冲上拼命。可耶律德光等人先是当着他们的面驻马歇息,那个叫猛的胖小子还指着鼻子说要先杀了他,这小家伙怎一个嚣张了得,不等他把气顺过来,对面又有几位少女莫名奇妙的向他们这群精骑悍兵叫喝,叫完了还在阵前欢颜说笑,最后不但是这几名少女,连耶律德光身边那些军士也一个个满脸轻松笑容,而这样的笑容让他怎么看怎么不自在,要不是知道耶律德光已无处可去,他几乎就要忍不住招呼部下冲杀过去。
此时见猛单骑冲在最前,这名统领狠狠一笑,一抖手中长枪,大喝一声,身边的黑甲骑军也一起伸直长枪,只等猛冲向这连排长枪,他们很有把握,面对这整整齐齐排成一横的长枪,就算是沙场老将也不得不一避锋芒,所以猛必定会在离他们数步远的地方勒停坐骑,仗着蛮力和他们拼斗,而这一来就正中他们下怀,到时十几柄锋利长枪一起前戳,立刻就能在猛身上刺出十几道血窟窿。
只可惜,这统领虽也算是百战之将,但眼前这打马冲来的猛却是头真真正正的初生猛虎,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初生猛虎却是天地不怕,鬼神不惧。
猛压根没有把面前横列如林的长枪放在眼里,既然他说过要先杀这名统领,那他心里就只会惦记着这一人,而且猛的打法从来都是带着孩子气的蛮干,从不理会在旁人眼里视为必然的规矩,譬如说,猛并不知道什么步卒难敌骑军的常识,至于他手里那根平常寸步不离,视为宝贝的龙王怒,一旦开打,他不一定就会死拽在手里,跟对手你一枪,我一棍的打得难解难分。
他会扔出去!因为猛知道,一百四十斤重的龙王怒,连着他的蛮力向对手头上照准了一扔,撑得住不死的人还真是不多。
至少,这个统领就不是那种能撑得住的人。
猛已打马冲到了离那统领几步远的地方,看见这人一脸等着他自投罗的得意笑容,猛心里没来由的想到,“不知道那个叫移山倒海郎昆的人接不接得住这一家伙!”脑子里转着念头,猛手上已攒足了劲,老实不客气的把龙王怒对准这统领扔了过去。
宝贝一祭出,两手空空的猛立刻跳下了坐骑,坐骑?冲的时候当然得骑着了,可冲到地方了就不一定还得再骑着了。
所以,刚扔出龙王怒的猛两腿撑地,双手一抓,已把自己从黑甲骑军处抢来的坐骑高高举起,对准了面前那一连排的黑甲骑军狠狠扔了过去。
“反正不是义父送我的那匹赤红马!”猛如是想。
一根金灿灿的龙王怒,一匹在半空中四蹄乱抖,惊极长嘶的上好良驹,几乎是一起砸到了那名统领头上。
这名统领连惊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结结实实的挨了龙王怒的迎面一掷,半个头颅当即被砸开了花,一命呜呼的同时又被那匹飞过来的坐骑给砸于马下,他身边的那一排持枪待刺的黑甲骑军也连带着被砸倒倒,前后左右栽倒了一片,这一来排列的密不透风的长枪骑阵立刻多了个豁口。
“说过要先杀你的,没骗你吧?”猛身子一弯,拔出嵌在那统领头上的龙王怒,连看也不看眼前人仰马翻的情景,龙王怒抡开了四周一荡,迈开脚步往前冲去。
“小七打得好!”飞等人也已冲近,见弟弟砸开了一道缺口,立即跟着仗剑杀入,日丽剑左削右砍,两兄弟一步行,一策骑,从豁口处迅速撕扯出一条血路。
“杀!”紧跟而上的新军齐催坐骑,手中刀砍枪刺,护着耶律德光在铁骑阵中步步冲前。
一名黑甲骑军从缝隙中逼近耶律德光,挺枪急刺,耶律德光在马上一侧身,右手刀向前一劈,卷下了对手的首级,另一名黑甲骑军又从一旁逼近,对着耶律德光胸前就是一枪。
“皇上小心!”护着四位少女的呼延年见辽皇被偷袭,急叫示警。
“来得好!”耶律德光不躲不闪,左手拽住枪杆往怀里一带,这名黑甲骑军不肯撒手弃枪,大半个身子被拉得往前一斜,耶律德光右手刀反撩,一刀砍入此人胸前,左手一抄,已把长枪持于手中,右手往后一扯,那黑甲骑军胸口鲜血随着刀刃喷出,溅了耶律德光满脸。
“痛快!”耶律德光满面叛贼鲜血,一手举刀,一手绰枪,血淋淋的面容威如天神,竟把冲到面前一名黑甲骑军吓得一楞,“鼠辈!”长枪挑处,又把那骑军刺于马下,举手投足之间,连杀近身三敌,一股纵控生死的豪情突从心底勃发,手中刀枪挥扫不止,辽皇傲气毕露,竟在敌阵中放声高歌:“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皇上!”呼延年身子一震,他听出,这是耶律德光生平最爱的一首古歌,国殇,一位名叫屈原的汉人在春秋时谱写的古曲,国殇!
他还想起,多年前自己曾问过皇上,为什么会喜欢这首名为国殇的古曲,曲名国殇,似为不详。
耶律德光大笑着告诉他,这首国殇并非是讲述国之殇亡的哀曲,而是古人屈原为追悼和礼赞阵亡将士在天之灵所做的一首战歌。
屈原九歌,国殇无双!
一曲国殇,内中所含非但没有一丝一缕的颓然哀意,反是追崇为国捐躯的民族英烈的一首的镇魂国曲。歌意悲壮,曲调激昂,字里歌间,尽是渴洗国耻的慷然豪情。
追思英雄,安抚英灵,是为镇魂!
呼延年还记得,皇上曾从中原找了许多名钟鼓乐师,让他们在殿前一奏这首古曲,但无论乐师如何竭力奏曲,皇上始终觉得意尤难尽,因为他觉得,钟声虽厚,鼓声虽烈,却难一抒这国殇中绵绵激烈的风骨,似乎,没有一种乐器能将这股肃杀意境豪迈而宣。
未曾想,辽皇求之半生难得的金石之音,竟被这金戈铁马的沙场上激起了铿锵之意,由这位身置国难的君皇口中吼出穿石裂云之声。
原来,这一声声兵刃交击,马嘶人怒之声,正是这国殇之魂。
一曲国殇,本就不该由书生骚客于踏青时施施然而吟,却要在这等有死无回的沙场上品尝这等壮士爱国的情操。
千古风流!谁知其味?
古之悲壮!由谁怒歌?
勇士尤在!国殇未殇!
生死瞬息的沙场上,忠诚勇士的护卫中,辽皇狂歌如泣,为将士,为自身,为他付诸一生心血的国之尊严,以手中刀枪为乐,以叛贼惨号为调,唱响了这一曲镇魂古歌!
旌旗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旋踵排列的敌军阵中,一位位年轻勇士前仆后继的冲上,用他们的满腔热血挥溅英姿,一名陷入重围的军士身中数枪,怒喝不倒,硬拉着面前两名敌军滚于马下,任由马蹄践踏,为身后袍泽破开一条血肉之路。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一排排林立交错的长枪当胸攒刺,又一名军士推开同伴,以己躯抵挡在同伴身前,长枪从他背后穿骨而出,军士身子一拧,用死前最后一口气息锁住了扎入躯体的枪刃。
“杀啊…”
他的同伴眼瞳如血,狂魔般挥刀冲上,用一颗颗惊怖而毙的首级为死去的袍泽送上瞑目之笑。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鼓鸣…
面对几次强冲都攻不开的一列敌军铁骑,两名军士忽然连人带马撞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撞出一道空隙。
“呜……呜……”号角声从呼延年嘴边愤然吹出,几名军士呼号如歌,马踏如鼓,再次猛冲那道看似不可撼动的铁壁。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那名伤势极重的卫龙军刀舞厉芒,竟从马背上凌空跃起,以一人之命拼出势不可挡的杀意,居高临下,舍身扑向那一排骑军。
刀劈,人扑,拳打,脚踢,最后,兵刃断折,手足皆伤的卫龙军竟用他的头颅向一名敌军重重撞去,破碎的骨裂声如一声金石,为古曲更添壮烈。
“杀敌九十一…”卫龙军扯着敌尸踉跄伏倒,用最后的力气在他年轻的唇角浮起一丝微笑。
笔者注:不好意思,这段章节是我故意拖到今日才上传,目的很简单,今日端午!而为国人带来这一佳节的正是屈原,写下国殇的古人也正是屈原,屈原九歌,国殇无双,最爱国殇,所以,要在今日送上原文没有的这一章节:国殇未殇,所以,请原谅在下这一点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