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熟睡,暂时不会醒来。青渊忙跳下床去,她拿起药箱中的验孕棒,飞快地跑进洗手间。
窗外的凌烈北风依旧呼啸,打开的小半扇窗户把杏黄色的罗马帘吹得翻飞起来。青渊站在窗前打个寒颤,神志恢复些许清明。心情不知是喜是悲,手里的验孕棒上清晰地印着两条红线。
屋外茫茫夜色漆黑一片,远处山顶尚未消融的白雪在暗夜中泛着白光。楼下花园里稀稀拉拉树木上也挂着点点未融尽的雪花,“宜园”里栽种的树木是请园艺公司专业打理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他们家的树木总就比别人家的长得差。
冷,是冷到骨头里的。
青渊连打几个喷嚏,揉揉发抖的身体,赶紧匆匆关上窗户。
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振东说,他和杜明歌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没有吧。吵架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不愿意离婚,因为除了振东她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再说,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
青渊摸摸平坦小腹,生命太奇妙了,他们有了共同不可分割的延续。
她微笑着回到床榻,躲入梁振东温暖怀抱,紧紧环住他。
下半夜,梁振东退了热,慢慢醒过来,他拿下额上的毛巾,发现青渊安静地窝在床角睡着了,只露出白净脸庞,手指还攥着被子一角,像温顺羊羔。他知道,隐藏在这副柔弱躯体里青渊内心的要强和固执。有时坚硬的像一枚核桃,不让任何人打开!
青渊……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柔软黑色发丝在指间穿绕,头发像有了生命力。
他们之间坏到这个地步,是他不曾想过的。
以前,即使和明歌最糟的阶段,他也没有出声挽留过。宁可独自花几年时间去承受、去忘记。断然没有在爱情或爱人面前低过头。而他现在只想做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看,不去问,做个傻子。
婚姻的泥潭,他越想爬起来,越想和青渊靠近,青渊却离他越来越远。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做。青渊都只是冷冷看着,不过来,也不说话。
一无所有的时候,青渊工作再累,回家时总笑嘻嘻的。
而现在他什么都捧到她的眼前,她也只是笑笑退开。
何为高兴,何为不高兴?
他一点搞不明白。
如果青渊如明歌拜金和物质就好,至少他知道坐飞机去巴黎,买最贵的包,最新的鞋,她会高兴。而青渊……当物质到达顶端和无欲无求同样可怕,谁也不晓得什么能打动她,也许她要的只是一片不值钱的羽毛,也许需要捧上整个世界。
他乱想一气,慢慢头重起来,抱着青渊,又睡了过去。
长睡十个小时,一早醒来,梁振东发现床角空荡荡的。
他穿好鞋子下楼,走到半路,空气弥漫食物芬芳香味。来到厨房,青渊正带着草莓围裙忙碌着,灶台上蓝色火焰跳跃,海鲜稀粥“噗噗”沸腾。
结婚六年,第一次见她下厨,第一次不是光鲜亮丽。
在厨房,青渊摆过碗筷,倒过饮料,煮过咖啡,就是没掌过勺,做过饭。
虽然从没有正正经经下过厨,可她不承认自己是家政白痴。
难道煮饭会比念书更难?
又不是艰深科学。
上网一查,什么样菜谱都有,现学现会。什么独门秘笈,专家解惑应有尽有。
先把香米泡一下,在锅中煮熟,再放入虾仁、干菇、圆贝——最后放一点点姜丝……
青渊用调羹舀起一勺搁在嘴边吹凉尝尝,她眨巴眨吧眼睛,舔了舔唇。
哪儿出错了吗?
明明按着程序执行的,为什么她熬的粥味道怪怪的?
她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检查自己是不是遗忘或做错某个环节。
梁振东默默站在她身后,很想抱她一下。
想对她说:他舍不得她,舍不得这段婚姻。
但这样绑着她,看她苦痛,看她牺牲。
他更舍不得。
青渊啊,希望我的离去是给你最后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