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做了个手势,周围的那些丫鬟就退了出去,只留下王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太夫人冷笑着道:“你那个二婶啊,哼,连装样子都不会!”
“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全都只想着自己,今天你父亲的判决才刚刚下来,他们居然就开始惦记起爵位了。”
“他们这一个个的平日里帮不上忙,现在为了爵位,倒是记起了让媳妇凑到我跟前斟茶倒水送补汤,当起孝子孝媳来。”
太夫人拉着楚千凰的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越说越气,心疼长子。
“俗话说,长兄如父。可你那几个叔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父亲这长兄。”
“他们几个实在是没良心,也不想想往日是靠着谁才有他们的好日子过,现在你父亲一出事,他们就抢起爵位来。”
“你父亲马上要被流放,这一路上肯定会吃不少苦头,我愁得头发都白了。可他们呢,一个个只挂心谁来袭爵,笑得欢天喜地,活像家里要办喜事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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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好不容易等到楚千凰回来,滔滔不绝地把心里的怨艾与不满发泄了一通。
楚千凰抿了抿唇,把原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意识到了,现在不是说爵位的好时机。
现在爵位空悬,本来太夫人是能够以先侯夫人的名义,向皇帝请封新侯的,这一点她知道,楚令宇、刘氏等人也知道,所以刚刚刘氏才特意来给太夫人送什么燕窝粥想要讨好她。
不想,她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楚千凰改了主意,顺手揭开茶几上的一盅汤盅的瓷盖,又捏起了一个汤匙,体贴地说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我喂您吃点牛奶茯苓霜吧,这茯苓霜可以补气益脾、宁心安神,您最近食欲不振,吃这个最好了。”
太夫人闻言,眸中带了几抹暖色,“凰姐儿,还是你孝顺。”
楚千凰舀了勺洁白如玉的牛奶茯苓霜喂到太夫人口中,温热的牛奶茯苓霜入口即化,让太夫人觉得通身都暖了起来。
楚千凰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太夫人吃着牛奶茯苓霜,顺着她的心意道:“父亲要流徒八百里,虽然比三千里要轻些,可这一路徒步前往,父亲这一回肯定是要遭大罪了。”
“祖母,我们是不是要帮父亲打点一下官差,再准备一些东西,派人先送去流放地,总要尽力让父亲过得稍微舒服一些。”
太夫人听楚千凰为楚令霄想得面面俱到,觉得舒心极了。
她握住楚千凰的手,慈爱地笑道:“还是你这丫头贴心,你父亲没白疼爱你!”
王嬷嬷在一旁凑趣说道:“大姑娘真是贴心孝顺,对侯大老爷和太夫人都孝顺。”
楚千凰放下汤盅,又亲自给太夫人倒茶,抿唇浅笑。
太夫人喝茶去了去嘴里的余味,心里琢磨起打点官差的事,又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侯府现在失势,墙倒众人推,根本就没人愿意给侯府脸面,那些个故交都巴不得和侯府撇清关系。
虽然楚家现在以为救驾之功而保住了爵位,但是,楚令霄还是被定了罪,被罢了爵,除了官,仅仅是个罪人了。而楚家其他人的官职都不过五六品而已,以后永定侯府在这个朝堂上恐怕要更加边缘化了。
这种情况下,楚家只能依靠穆国公府了。
比如,想要帮楚令霄提前打点好流放地的官差,光靠侯府就不成。
太夫人的眼睛阴晴不定地闪烁着,缓缓道:“你母亲也该回来了。”
对于穆国公府和沈氏在楚令霄的案子上一直袖手旁观,太夫人心里还是有怨言的,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侯府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也只能求助穆国公府。
楚千凰眼睫颤了颤,担忧地说道:“祖母,我怕母亲不愿意回来。”
太夫人的手指慢慢地捻动着手里的流珠串,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沉声道:“你母亲从前不肯回来,是怨你父亲,现在你父亲都这样了,哎,一夜夫妻百夜恩,她怎么也该消气了。”
“况且,她就是不为着她自己,也总会为沐哥儿考虑的,沐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如果我愿意向皇上上折请封沐哥儿为永定侯,你母亲应该就肯回来了。”
沈氏是聪明人,她该知道何为重,何为轻。楚云沐是嫡子,可吃亏在年纪实在是太小,如果自己上折请封楚令宇为新任永定侯,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哪怕是皇帝也挑不出错处。
太夫人能想到的,楚千凰同样也能想到。
楚千凰讥诮地微微勾了下嘴角,面上却不显。
在她看来,楚云沐年纪还小,一个五岁的小孩又怎么看得出他将来能不能撑得起楚家的门楣,而且,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干,就能坐享其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现在提爵位的事,太夫人肯定不高兴。
楚千凰抚了抚衣袖,抬眼望向右前方,窗外,姹紫嫣红的秋菊开得正盛,阵阵菊香随风吹进屋子里,还有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太夫人的肩头。
楚千凰抬手替太夫人拂去了那片花瓣,温柔地应道:“祖母说得是。”
自楚令霄下狱后,这些日子来,太夫人觉得事事不顺心,今天听楚千凰说的话,是怎么听怎么顺耳,感慨还是这丫头最贴心,有侯府嫡长女的风范。
“好孩子,”太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楚千凰的手背,“我们楚家这次能保住爵位,也是多亏了逸哥儿。逸哥儿为家里做的,我都记着呢,你母亲也一定会顾念逸哥儿这份情的,不会亏待他的。”
楚千凰乖顺地应了一声,一副“一切以祖母为尊”的做派。
太夫人身心舒爽,只觉得楚令宇和刘氏都快做人祖母的年纪了,还不如楚千凰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懂事,心里对这个孙女更喜欢了。
她想起了楚千凰方才的欲言又止,又问道:“凰姐儿,你刚刚说你在王府没见到逸哥儿,那你可有见到太医或者大夫?还是尘姐儿她说了什么?”
楚千凰垂下了眸子,似有犹豫之色,然后道:“祖母,我听二妹妹的口气,逸哥儿应当保住性命,我担心的只是,逸哥儿留在宸王府是不是妥当,万一传到皇上耳中”
闻言,太夫人的面色变了一变,又蹙起了眉头。
屋子里的空气也随之一冷。
楚千凰压低声音又道:“祖母,我在宫里,听三公主殿下说,皇上这几日的脾气很差,太子殿下跟皇上提起宸王,被皇上用杯子砸了额头”
太夫人瞳孔一缩,脸色也白了一些,就仿佛皇帝那个杯子砸到了她头上似的。
是了,皇帝一向忌惮成宸王,说得难听点,简直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否则,太子就不至于因为宸王数次被皇帝迁怒了。
在这个时候,他们楚家与宸王府扯上关系怕是不太好。
这一次,皇帝因为这桩案子答应了宸王府不少条件,心里本就有怨气。现在皇帝以为楚令霄是好大喜功,可要是皇帝听说楚云逸搬去了宸王府,说不定就会认为这一切是宸王和楚令霄提前串谋好的,以牺牲楚令霄来为宸王府换取更大的利益。
而且,他们楚家还出了一个宸王妃呢,本来就该避嫌。
太夫人的面色青红交加,忧心忡忡,轻声自语道:“我得去把逸哥儿接回侯府才行”
楚千凰自然听到了太夫人的自语声,唇角在太夫人看不到的角度翘了翘。
她小心翼翼地又道:“祖母,我把姨娘带回来了。”
姨娘?!太夫人猛地回过神来,侧脸朝楚千凰看了过来,蹙眉道:“你姨娘?”
楚千凰见太夫人面色不虞,赶紧又道:“祖母,姨娘她担心逸哥儿,所以收买了浣衣坊的人偷偷溜了出来,她想见逸哥儿一面”
她一边说,一边谨慎地留心着太夫人的脸色,微咬下唇,带着几分忐忑与惶惶。
太夫人起初不悦,但看楚千凰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忍了。
哎,从前,楚千凰又何曾在自己跟前这么小心过,她是侯府尊贵的嫡长女,知书达理,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哪像现在
太夫人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犹豫了。
姜姨娘是太夫人的远房侄女,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姜姨娘,太夫人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也不忍心她在浣衣坊受苦
可问题是,现在这个当口,姜姨娘不能留在侯府里,如果让沈氏知道了,恐怕就更不愿意回来了。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沈氏与楚云沐接回侯府才行。
太夫人在心里衡量了利弊,只能舍弃了姜姨娘。
“凰姐儿,不是我狠心”太夫人放柔了声音,眼神温和而无奈。
听到这里,楚千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颗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太夫人想了想,斟酌着言辞道:“侯府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里家外都要你母亲操持。你母亲还在气头上,要是让她知道你把你姨娘接回来”
太夫人叹了口气,握住了楚千凰的一只手,“你别急,来日方长,再等等,等你母亲消气了,我做主去把你姨娘接回来”
“”
太夫人后面还说了什么,已经传不到楚千凰耳中了,楚千凰只觉得讽刺且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