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7】心碎

    正对着土炕的前方摆着一个木桶，看不出相貌的炎熙坐在里头，头歪歪的靠着桶壁。

    炎薄氏捂着心口的五指紧紧的揪住胸襟，她踉跄着脚步走向炎熙，一步一沉重。

    从桌子到木桶的距离也就三四米，她却走了很久。停步桶前，看清女儿的伤情，她双目瞪的老大，右手捂住嘴，滚烫的泪水“唰！”的流下来。

    女儿全身火烧，皮肤焦红。她一道一道的数着女儿的鞭伤……竟然有十五道之多！那翻开的皮肉下露出的白骨泡在水中显得特别的凸出刺目！

    伤在女儿身，痛在娘亲心！炎薄氏心痛的喘不上气，只觉得火烧与鞭打全部用在自己身上：“呜……呜……”炎烈竟然把女儿打得遍体鳞伤……王八蛋，畜生啊！他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生！血浓于水，虎毒不食子，炎烈的心根本不是肉长的！对亲生女儿下这样的毒手，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残暴不仁的父亲？！纵使不待见女儿，也不要这么折磨女儿，摧残女儿啊！

    一边无法接受的摇着头，炎薄氏一边弯下腰，她左手死死的抓着木桶边缘，探出右手想摸一摸女儿，但……

    其中一道鞭伤从炎熙的右颧骨开始，经过她的脖颈……胸前……一直达到左肋。脸上是最先挨鞭子的地方，力量也是最狠的地方，白骨原本就叫人全身寒颤、阴气袭背，何况炎熙颧骨处的骨头还露了出来。

    脸上远比水下更冲击人的视野，更加骇人！炎薄氏缩回想触摸女儿的右手捂住嘴，悲泣闷在手心里：“呜呜……”泪如雨下，泪花模糊视线，她眼中的女儿泪水盈盈的扭曲了面容。

    搬把椅子放在桶前，炎薄氏拿来布巾放进桶里浸湿蘸上药水，颤抖着手把药水擦到女儿的脸上，边擦边哭，甘肠寸断：“呜呜呜……呜呜呜……”

    每当女儿去掉半条命，炎家人才肯暂时停手把女儿送回来治伤。可等女儿伤一好，炎家人又开始作践女儿。女儿到了鬼门关大门前多少回？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就这样看着女儿从小在生与死间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记事，每一天都是悲恨！

    十几年来苦苦的挣扎，拼命的活着，她不是没想过带女儿逃离炎家，但是不可以！一旦她们逃走，那么无疑就代表着她们背弃了炎家，那么就给了炎烈名正言顺的理由将她二人的名字从族谱中去除。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在炎家的族谱上，可她在乎女儿，即便她无比的憎恨炎烈、憎恨炎家，她心底最深处依然希望女儿能得到炎烈的认可，她渴望女儿有一天能真真正正做炎家的孩子不再被欺负。所以，她不走，就算某一天她要死在炎家人的魔爪下，她也坚决不走！

    然而，看着眼前生机薄弱的女儿，她坚定了十几年的心开始动摇了，她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她真的要搭上女儿的性命来换取炎烈的认可吗？女儿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心碎！

    苍天呐……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女儿究竟还要挨受多久？！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

    后半夜。

    锥心之痛将炎熙再次拉回现实，醒来的她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泡在水里，疼的麻木了的感官终于复苏，告诉她其它的感觉。

    睫毛抖了几抖，炎熙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沉，一时睁不开，身体也动不了，好似被鬼压了身。

    炎薄氏一直看着女儿的脸，认真仔细的擦药水，此时见女儿睫毛颤动，她从水里抬起的手顿住，轻声唤道：“熙儿？”

    耳畔传来母亲沙哑的声音，如此之近，炎熙却觉得很遥远。蠕动干涩的嘴唇，她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不止眼睛睁不开，她连说话都困难。

    女儿这种状况，能睁开眼，讲出话才怪了！泪流，泪干，此时泪水再次涌出干涸的眼眶，炎薄氏温柔的说：“熙儿，睡吧，多睡会儿，娘陪着你。”

    炎熙：“唔……”短暂醒来，继续晕睡。

    抬手抹掉眼泪，炎薄氏吸一吸鼻子，怀揣着满心的酸楚为女儿擦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