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庄生梦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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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生活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力再去想别的，即使她每每到了深夜里，总是会对那个人思之如狂。而每当有了空闲，休斯顿先生总是会进到宫里来陪伴她，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她总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许多关于达西先生的消息。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达西先生，一定也和休斯顿先生一样，忘记了关于她的一切。

    时间就这样一直走了下去，而对于一个皇位的继承人，与一个从不参与任何社交的贵族绅士来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机会，他们的人生就像两条比邻的河流，皆是一路平缓向前，却从没有交汇的那一个点。

    那年冬天，女王陛下去世了。

    伊莎坐在空空的宫殿中，泪珠串串落下，心头苍凉。

    这个地方，终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尊贵如她，却终究被孤独染了骨血。全英国一片哀声，伊莎也在葬礼后正式成为了全英国最尊贵的女人。休斯顿先生决定向她求婚，并提议早些让他们成婚，好稳固她在王室中的地位。

    她知道她应该答应，但却始终没有勇气点头。

    那一天晚上，她悄然出了宫，在熟悉的地点骑了自己的马儿，向郊外飞奔而去。

    穿过一大片树林之后，是一个小山坡，她将马儿拴在了树旁，提起裙摆徒步向上快速走去。站在山坡的中央，冷风吹过她的面颊，带来一阵冰凉，她却毫不在意，只微微弯腰，度量了几下之后，从背后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小铲子。

    用力的挖了一会，伊莎停下来，轻轻喘息了两下，弯下腰往那洞里看去。

    她微微一笑，挽了袖子，奋力的想要将那酒坛子取出来。

    在用了几下力都无果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双大手。她微微一愣，顺着那双手看了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温厚宽大的手掌，结实的手臂，微微弯起的衬衣袖子，高大颀长的身姿……再往上，仰起头，她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眼圈忽然一胀，像是有眼泪要夺眶而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可视线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那张脸，那张脸，还和记忆中一样，但却消瘦了许多。他本来因为她而柔和了许多的表情，此时变得比初遇时还要更加冷硬。那双从前时常专注的凝视着他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憔悴。

    他……过的不好吗？

    心头一阵狂喜，又是一阵酸楚，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为了止住泪水而紧抿了唇瓣。

    就在她发愣的站在一旁紧紧的看着达西的时候，他已经轻松的便将那酒坛子取了出来。

    他拍拍手上的土，淡淡的站到了一旁，看向了她。

    两人视线相对，皆是心头一紧。

    达西的目光微微闪烁，前世见过的伊莎贝拉公主？转瞬之后，他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正要告辞，他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周围风雪飞扬，将她帽子下的金发吹得混乱舞动，他对上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双微红的蓝眸，欲语还休，有些凄楚。

    他困惑的微微眯眼，站在原地没有动。

    半响后，伊莎才握紧双手，努力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谢谢。”她说。

    沉默两秒，她又轻声道，“既然您帮助了我，不如……与我一同移步到旁边的小屋，共饮一杯？”

    达西自然知道这不符合礼节，但不知怎的，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气氛十分微妙，达西轻而易举的将偌大的一个酒坛子给抱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林子边上的一个小木屋走去。

    打开了这埋了多年的酒，伊莎微微的笑，在木屋中取出两个杯子，将酒倒了两杯。

    香醇的味道弥漫在了屋中，达西的心头猛的漏跳两拍，急切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那酒醇厚香甜，余韵源远流长，舌尖仿佛也因此跳起了舞，唤起了无数曾经的回忆。这酒，有她的味道。

    达西握着酒杯的手用力的收紧，直到骨节发白也不肯松开。

    伊莎却是喝得有些猛了，她连着灌了两杯进入腹中，眼角的泪珠再也克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不快乐，没有了他的日子，怎么可能快乐。

    原来，如果未曾穿越去那个世界，成为伊丽莎白，他们的人生轨迹将是这个样子的。原来，曾经的她这样一路走下去，结局竟会是这样苍凉的孤独。原来，人站得再高，拥有的权利，地位，荣誉再多，都抵不过身边的一份真情。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逃避呢？

    没有了温莎姐姐，她再也不是那个能够肆意享受宠爱的公主，她拥有了许多的责任，再也不能肆意妄为的生活。原来，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自由。

    达西从回忆里痛苦的走出的时候，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已经泪流满面。

    她哭泣的样子那么安静，美丽的脸庞上沾满了泪水，就像清晨里沾满了露珠的花。

    当初他还对女王陛下的那句戏言并不相信，但到了此刻，他却也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了。

    的确，这位伊莎贝拉公主，和他心爱的伊丽莎的确那么相似，就连这哭泣的样子，也相像到让他心如刀绞。

    “您醉了。”达西按捺住自己奇异的心情，上前去绅士的扶了扶她。

    伊莎摇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努力的想要将他的样子更深刻的映入她的脑海里。

    “达西……”伊莎低声呢喃了一句，半响后却又轻轻摇头，“达西先生，再见。”

    达西越发的觉得惊异万分，她如何会得知他的姓名？疑惑之中，他朝外走去。外面的风越发的大了，就在他们喝酒的同时，那雪竟然也纷纷扬扬的落满了地面。夕阳柔柔的穿过云层照射大地，达西站到了那小山坡上，举目远眺。

    那一天，雪一直下，一直下，仿佛永远不知道停歇。

    达西看着那雪花，记忆里的某一些景象忽然奇异的连在了一起。

    伊莎看到伊莎贝拉公主时候微妙的表情，不正常的情绪，她身上异样的贵气优雅，同样对酒的博学，美酒同样的味道，还有……贝尔庄园这个名字和贝内特家的人对她的昵称……

    贝尔，伊莎……

    伊莎贝拉？

    达西的心头忽然一惊，一个吓人的想法忽然席卷心头。

    他猛的抬步，在大雪中毫无绅士优雅的飞奔向了刚才的小木屋，心跳如擂鼓，他的眼神也头一回散发出了璀璨的华光。猛的拉开门，达西看向了屋内。

    他惊喜的看着她流泪的脸，她轻轻抬起头，略带惊讶。

    时间，就这样猛然定格。

    世界轰然旋转，眼前一片朦胧，两人的耳畔皆是觉得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场景又是一变。

    伊莎眼前一花，再睁开时，她已经站在了长毯的起始处，身穿雪白的昂贵婚纱，双手交叠于小腹。周围依旧是那场盛大的婚礼，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面带微笑的或站或坐，花瓣轻轻在身周挥洒，前方的路满是花香萦绕。

    在那条路的尽头，一个男子静静站立，背影坚毅身姿英俊。

    她微微愣神，双眸水润，手指颤抖。

    就在她忐忑万分的时候，达西缓缓的回过了头。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带着熟悉的笑容看着她，伊莎的心头猛的一松，她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只觉得这一刻如同等待了千年一般的难得。她松开优雅放于小腹处的双手，提起长长的婚纱裙摆，就这样飞快的，不顾礼仪的朝他飞奔而去。

    那条看起来很长的路，就这样缩短，缩短……

    达西展开有力的双臂，上前两步，稳稳的迎接住了自己心爱的新娘。在他亲爱的伊丽莎白终于被他拥入怀中的一瞬间，达西觉得全世界都充满了幸福感，他满足的低低喟叹，笑得眼中差点含了泪。

    是的，这才是他的伊丽莎白，这才是他爱的那个女子的感觉。

    这就是灵魂相依偎的亲密感，只要将之拥入怀中，全世界都将只剩下了对方。

    周围一阵惊呼声，后面的花童赶紧上前跟了上去撑起她延绵的裙摆，有的人看到这一幕诧异万分，觉得失了礼数，也有人觉得这样真诚的一对新娘新郎，才是最最幸福的。祝福声一片一片的延绵，婚礼进行曲伴随着漫天的花瓣洒落，此情此景，美轮美奂。

    ——是你吗，伊莎贝拉公主？

    达西在心中想着，却又觉得自己在飞奔上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亲爱的夫人，不管在哪里，不管隔了多远的时空，不管中途有多少踟蹰，障碍，我都会找到你，认出你，爱上你。

    ——是你吗，那个世界的达西先生？

    伊莎笑眯了眼睛，眼角却有些湿润。

    如同庄生梦蝶，之后的伊莎和达西也时常会梦到另一个世界，但他们不再惊慌，因为贵族达西和伊莎贝拉公主也和他们一样走过了无数障碍，终于也一起生活在了那座宫殿中。虽然那并不自由，虽然他们不能时常到各地去旅行，但他们依旧很快乐。

    虽然伊莎和达西两人自那以后，始终都无法分清楚，究竟那个公主和达西的故事是真实的，还是这个伊丽莎白和达西的故事是真实的。但那都不重要了，只要那里，还是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一不小心写多了，捂脸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