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安农场的路上,郑千慧都有些紧张。
过于思念落难的父母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她不知道如何跟父母说她的婚姻问题。
父母都是文化人,骨子里是刻板的,说不定会觉得她离经叛道,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支持她。
宋娇娇默默地搀扶着她的胳膊,“千慧姐你别想太多,伯父伯母只要见到你,就会很开心的。”
同行的宋禹晏将视线落在宋娇娇身上。
在这个年代,离婚真的不算小事。
一对夫妻就算再怎么过不下去了,为了名声,也会凑合。
而小妹却快刀斩乱麻,劝说郑千慧及时脱离苦海,这份魄力,连他一个男人都震惊,更不要提她同黄志刚母子对峙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不是他这个当哥的谦虚,从前的小妹,绝不会有这种思想深度。
这时,喊号子的声音传来。
宋禹晏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个小黑点,在蜿蜒如长龙的河流中修建堤坝。
河水从远处奔泻而下,石头被冲击得发出哗哗的响声。
在如此艰难的自然环境之下,显得劳作的人渺小又可怜。
等他们到了国安农场,郑千慧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你们想探视郑国荣跟李秀是吧?”执勤的民兵,翻看着人员名单,“郑国荣今天早上劳作的时候,弄伤了腿,现在应该正在宿舍休息。”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小声嘟囔了句,“都是一家人,还分两拨来探视,真是够折腾人的。”
还没等郑千慧听明白怎么回事,民兵就拿着钥匙走出了值班室,走了两步,看几人没跟上来,不耐烦地回头,“还不走?探视的时间可是固定的。”
宋禹晏这时,对宋娇娇说:“小妹,三哥有点事……”
宋娇娇扶着焦急的郑千慧,腾不开手,头也没回冲身后道:“三哥你有事,先去忙就行。”
宋禹晏目送着宋娇娇的身影消失,修长挺拔的身体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吊儿郎当的手插口袋,目光散漫地环视农场一圈。
门口最上方,“国安农场”,四个大字十分扎眼。
他这次跟着过来,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恍然想起来,他导师在一次组会上,随口提起过这个地方,说这里有个“能人”,发现了性状特殊的小麦植株,在进行育种后,得到了性状优良的变异株。
只是性状表征还不太稳定,并没有得到大范围推广,但尽管如此,这项成就也是卓然的。
正好他研究的方向也是作物种植,亲身经历过三年大灾荒,他就发誓,立志种出华国人自己的粮食,解决华国的粮食短缺问题。
所以既然有这次机会,他说什么都得拜访一下这位“能人”。
他朝着农场最后方的大片农田走去。
另一边,宋娇娇陪着郑千慧去了两位长辈的宿舍。
郑千慧脚步飞快,推开门,见到躺在炕上的郑国荣的时候,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爹、娘……”
门后的李秀手里端着的洗脸盆,哐当一声砸到了地上。
“千慧……”李秀眼眶湿润地看着自己闺女,“瘦了,也憔悴了。”一眼又一眼,看自己的女儿怎么都看不够,看着女儿哭,她也忍不住眼发酸,她借着扭头的动作,擦去眼角的泪,拍了拍炕头,哽咽道:“老郑!老郑你快醒醒,看看谁来了。”
郑国荣睁开眼,疲惫再加上受伤,让他身体格外虚弱,但所有的疲累,在看到女儿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直接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慧慧!”
“爹!”
郑千慧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是女儿不孝,女儿来晚了……”
父亲头上的白发,母亲手上的冻疮,像一把尖刀,扎进她的心口,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是她,都是她识人不清,错把渣男当良人,害得父母年纪一大把了,受她拖累,才遭此一难,她不孝啊。
突然的颠簸,让怀中的婴孩发出阵阵啼哭。
郑国荣夫妻俩,这才注意到女儿怀里的小婴儿,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喜悦的光芒。
新生儿的降生,代表着一个家庭新的希望,对于正在遭受苦难的他们来说,怎么称不上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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