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喜欢吃那红豆藕粉糕,喜欢那清淡的莲香,不久前他四处专门找人制作了那莲花皂,为她沐浴洗头。
而这几日,她都嚷着太困不愿意沐浴洗头,结果待他入睡后,她就让安蓝帮她洗了。
他悄悄取来灯,放在床头,然后轻轻地拨开她的发丝。
呼吸急促而颤抖,他竭力止住,生怕吵醒了她,只得紧紧地咬着唇,然后一点点地寻找。
血从齿间溢出,待一缕银丝落在他指尖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头埋在了被褥间。
那种真正进入万劫不复的绝望,像潮水压了过来,在他体内聚集,却形成泪水从他眼眶中罗落下,无声滴入她的发丝间。
一根,两根,三根……
他不敢数下去,只是无助而绝望地闭上眼跪在她床头。
他记得她有一头美丽青丝。曳地乌发,像一匹黑色的丝绸,光滑而柔顺,握在手中,满心都是温暖。
那日在寒池,在那个旖旎梦中,他就像溺水之人,而她的发丝就像一张网,圈住她,不让他溺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一定是弄错了!
他抬头看着仍然沉睡的她,他依然记得她看着他那满眼的温柔和明媚的笑容,那样的灿烂活泼。
一定是错了!
他踉跄着站起来,握着手里的银丝,转身冲向门外。
外面的风把桃花吹落了一地,雨水打在脸上,那种冰凉刺骨似在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
低头看着手里的银丝,他跌跌撞撞的朝前面奔去。
每跑一步,脚下都像被利刺穿过,钻心的疼,而也不知道追了几个走廊,终于看到风尽抱着药箱立在屋檐下。
她双眼凝视着莲绛,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风雪吹在她脸上,有几分落寞。
莲绛冲上去,一下拧着她的衣服,那碧蓝色的妖冶双瞳闪动着可怕的寒光,“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莲荷的清冷香气缭绕在鼻息间,这是他身上独有的伟味道,风尽心中一颤,却将头扭向一边。
“是不是?”
他厉声质问,声音却没有往日那种凌厉高贵的气势,而是,带着恐慌的轻颤。
“我也不知道。”
风尽回头,静静地看着身前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风化绝代的男子。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入巅峰,一步步又陷入往劫不复,她想拉住他,想救她,可是她做不到!
他明明可以恣意天涯,明明能权倾一世,明明可以一生无忧,可他却偏偏选择了那个女人,选择了痛苦一生!
“为什么不知道?”莲绛贴着风尽,手拧着她胸前的衣衫,声音带着几分乞求,“那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他此时的双瞳没有昔日那份巨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和漠然,而是,悲悯的乞求。
风尽心痛地看着他,却赌气咬牙不肯说。
“风尽,求求你,告诉我……”他瞬身都在颤抖,在濒临死亡的人,热切的求得一点生机。
她找不到病因!她也不知道十五为何突然间会变成这样。
她没有撒谎,之所以让莲绛知道,不是想让他痛苦,而是想让他明白,要懂得放弃!
或者,她该坐视不理,让十五就这样隐瞒着莲绛慢慢死去。
可是,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身前,莲绛反而会记得十五一辈子。
她不允许,这个女人死后还停留在莲绛的记忆力,继续折磨他一辈子!
她更不能允许,一个将莲绛折磨成了鬼不鬼人不人的女人,还能如此幸福的死在莲绛怀里。
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死之前还要带走莲绛一生的情感。
“我不知道病因是什么。”她风尽终究是咬牙,看着莲绛,漠然的道:“我只知道,她在虚弱,甚至在快速变老,在衰退,她活不过半年!”
莲绛整个人一恍惚,双眼负着苦涩的悲恸,愣愣地望着风尽。
他漂亮的唇苍白无色,上面有刻着几点牙齿留下的血印。
“半年?”他苍白的手手揪着她的衣服,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整个人也开始往坠,却坚持着不要倒下去。
“是的,半年。”她语气坚定而残忍,“等不到你孩子出生,她就会死。”
“不……十五不会死。”
他慌忙摇头,那碧色的眼瞳里,绝望成决堤的水划过他妖冶的脸颊,他近乎疯狂的冲她大喊道:“十五不会死!她怎么可能死,她在棺中被人埋了八年,她都活下来了,她怎么会舍得丢下我去死?”
“莲绛!”
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她声音一沉,厉声喝道。
“风尽……”他望着她,“想办法救救十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救她。”
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狠狠捏住,风尽眼眶不禁一红,盯着莲绛,却终究是开口,“我救不了。”
“怎么会?”
“因为我找不到病因,我没法救!”
她朝他声嘶力竭的大吼!
她也不会救!若是时光能倒流,在长生楼,她根本就不会救从棺材中爬出来的那个女人。
莲绛浑身一阵阵的冰凉,旋即松开了抓着风尽的手,整个人往后一仰,就要栽下去。
“莲绛!”
风尽丢下手上的药箱,冲上去将莲绛扶住,两个人都跌跪在地上,而莲绛却像被人抽取魂魄一样,呆呆地看着院中漫天的细雨。
她静静地抱着莲绛,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病因……
病因……
十五腹中的多多才是病因啊!
夜风寥寥,将他手指缝间的银丝吹走,他手心一空,望着神色的风尽,“不能救吗?我什么都给你。”
风尽闭上眼睛,嘴角有一抹苦涩。
却不知道,她这天下她什么都不要,她费尽心思,不过是要近在咫尺的人。
“救不了!”
她语气依旧坚定,靠在身侧的人,一掌推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莲绛……”
风尽爬起来,伸出手要抓他,可手刚刚碰到他衣角,还没有握住,他已经跨步走走入了院子里。
雨越来越大,瞬间将他周身淋个通透,他双手乌发湿漉漉的贴着脸,蓝色的蔓蛇花吐出芯子,诡异而妖媚。
他走到了满园的桃花中,手拂过一棵棵桃树,然后穿在其中,脸上也被那数字挂出几道伤浅痕留下黑色的污迹,却很快被雨水冲洗。
最后,他立在了安蓝和小鱼儿所在的院子里。
夜已很深,他们早就睡了去。
他茫然四顾,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一棵桃树下。
他记得那桃花,那日夕阳似血,烟霞漫天,十五就卧在下方睡了过去,手里还拿着给多多的衣衫。
安蓝说,十五的样子很着急。
接下来几天,她除了睡觉就是给多多做衣服。
一岁的衣衫,两岁的衣衫,三岁的衣衫。
他想起了在店铺里,她惆然一笑。
想起了她一定要多买几匹布。
他总以为她是太寂寞,才会想着给多多做长大了的衣服!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莲绛蹲下身子,将脸捂住手心里,雨水从他头顶淋下,沿着指缝又低落在泥土里,可为何,冰凉的雨水到了手心却滚烫灼人?
雨水突然止住,身手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蹲在他伸手,手轻轻地搭在肩上。
他回头,看到了风尽微红的双眼。
“富贵一生又如何,权倾一生又如何,永生又是如何,得不到所爱之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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