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静悄俏的,没个人影。王子服心神不安,在门外走来走去,从早晨一直到日头歪。两眼盯着门,望穿了秋水,忘记了饥饿。而那个姑娘也不时地向院外偷看,对王子服半天不走,好像感到很奇怪。忽然,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从门内走了出来,看着王子服说:“哪来的小伙子,听说你一大早就来了,直到现在都过晌午了,你想干什么呀?能不饿吗?”王子服急忙走近前来,向老太太作了一个揖,说:“我是来探望亲戚的。”老太太耳聋没听清,王子服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老太太问道:“你的亲戚贵姓呀?”王子服回答不上来。老太太笑着说:“奇怪哟!连姓名都不知道,探什么亲哪?我看你这个小伙子,也是个书呆子呀!不如到我家,吃口粗茶淡饭,将就住一宿,等明天回家问明白了亲戚姓啥叫啥,再来探访。”王子服听后欣喜非常,一则正饿得想吃东西,再则还可以借此机会接近那个漂亮姑娘。
于是,紧跟着老太太进了门。只见门内白色的石头砌的甬路,两旁栽满了花,开得火红,一片片花瓣落在台阶之上。顺着曲折的小道折向西边,又进了一道小门,门内豆棚花架布满庭中。老太太把王子服让进屋内,屋内窗明几净,粉壁白墙像镜子一般,盛开的海棠花从开着的窗户伸了进来,床上铺盖干干净净。王子服刚刚坐下,就发现有人在窗外向屋内张望。老太太对外面喊了一声:“小菜,赶快做饭。”外面立刻有小丫环尖声答应。坐了一会,老太太和王子服唠起了家常。老太太说:“小伙子,你的外祖家是不是姓吴?”王答道:“对。”老太太惊呼道:“你是我的外甥啊!你妈妈就是我妹子哟。近年来,家里的光景不大好。又没个男子汉,所以同你们也就没有了往来。外甥都长这么大了,咱娘们还不认识。”王子服说:“外甥这次来就是为了探望姨娘,一时忙乱,把姨家的姓就忘了。”老太太说:“姨姓秦,没生小孩。跟前这个丫头,还是庶出的,她妈妈改嫁了,留给我扶养。人倒聪明,就是少家教,一天嘻嘻哈哈的不知道愁。过一会,叫她来见见你。”
不大工夫,小丫环端上米饭菜,有鸡有鱼,很丰盛。老太太惟恐王子服吃得少,一个劲地劝他多吃。饭后,小丫环立即捡走了食具。老太太说:“叫宁姑娘来。”小丫环应声而去。
过了好大一会,听见门外隐隐约约有笑声。老太太又唤了一声:“婴宁,你姨表哥来了。”门外嗤嗤笑个不停。小丫环推进个姑娘来,边走边捂着嘴,笑个不住。老太太磴了她一眼,说:“有客人在这,咤咤叱叱,像个什么样子哟?”那姑娘强忍住了笑,站在一边。王子服立起身作了一个揖。老太太在一旁说:“这是王家哥哥,你姨的儿子,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真是笑话呀。”王子服问:“妹妹贵庚多大?”老太太一时未听清楚,王分服又重复了一遍;“妹妹今年多大了?”婴宁只是笑,笑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老太太对王说:“我说少教育吧,你看看,都16啦,还傻呵呵像个小孩子。”王子服说:“比我小l岁。”老太太说:“外甥已17了,大概是属马的吧?”王子服点点头。老太太又问:“外甥媳妇姓啥呀?”王答:“还没订亲呢。”老太太说:“像外甥这样的才貌,为啥17岁还没订亲呢?耍宁也没婆家,你俩倒真是一对,可惜姨表兄妹成亲怕不大相当。”王子服默默不言,两跟紧盯着婴宁,连眼珠也不转一下。小丫鬟悄声对婴宁说:“贼眉溜眼的,一点也没改!”婴宁听了,又大笑起来,看小丫鬟一眼说:“瞅瞅碧桃开花没有?”冷丁扭转去,用袄袖掩着嘴,一溜小跑地出去了。刚到门外,就放声大笑起来。老太太也站起身,边叫小丫鬟给王子服收拾床铺,边对王说:“外甥来一次不容易,多住个三五天吧,慢慢再送你回家。若是嫌闷得慌,房后有小花园,可以散散心;咱这还有书可读。”
第二天,王子服到房后一看,果然有个小花园,约莫有半亩地那么大,绿绒绒的小草像地毯一样,小径上落满了杨花,花木丛中还有3间小草房。王子服分花拂柳。慢慢踱着步,忽听头上簌簌一阵声响,抬头一看,原来婴宁在树上,一见王子服来,咯咯大笑着,险些从树上摔下来。王子服说:“别这样,当心摔着哇!”婴宁一边下树,一边笑个不停。离地不高了,一失手掉了下来,笑声这才停住。王子服忙上前搀扶,乘机暗中抚摸一下婴宁的手腕,婴宁又笑起来,直笑得依在树上,迈不开步。过了好长一阵子,笑声才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