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车子到达单位门口,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泄洪一般,大雨倾盆而下。
钟屏不紧不慢地推开车门,打开雨伞,听见一声呼救:“屏儿快过来!”转头,正见孙佳栩坐在一辆车的驾驶座上,车门大敞。
孙佳栩两脚不下地,扒着车门喊:“这雨说下就下,就不能晚上半分钟!我去,还刮风呢!”
钟屏撑着伞过去,说:“这车哪来的呀?”
“我男朋友新买的,今天起的晚,怕迟到,就借来开了,哎嘛幸好有你,”孙佳栩终于钻出车,躲进钟屏伞下,又问,“哎,你看这车怎么样?”
钟屏打量一下,“不错呀。你男朋友敢让你上路?”
孙佳栩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掐她,“我驾照也是真材实料考出来的好吧,小瞧我呢。”一路聊着,“这车全下来四十一万,他这些年的全部积蓄都在这儿了。”
钟屏咋舌:“你男朋友好能赚。”
“能赚也能花,”孙佳栩说,“要么不花钱,一花钱,就花掉全部资产。”
钟屏笑笑,又听孙佳栩说:“结婚的钱也没着落了。”
两人已经进门,钟屏收起伞,问:“你要结婚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等着他求婚呢,今年我二十八,明年二十九,我都算好了,从他求婚开始到筹备婚礼买房买车,三十岁生日前我一定能把自己嫁了,不过现在——”孙佳栩耸肩一笑,“很显然,他的人生规划里,首要想解决的是交通问题。”
钟屏一时没动。
孙佳栩拨了下被沾到雨水的头发,说:“不用这么看着我,虽然这事影响心情,但还不至于为这个分手。你看,我今天不就把他的宝贝车抢来了。”
原来开车上班是为了泄愤,钟屏甩了甩雨伞。
“你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必须要找个肯为你花钱花时间的男人,没钱没时间那都是屁话,真心喜欢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粘着你,所有好东西都想塞给你,就跟小孩儿一样,”想到什么,孙佳栩笑道,“我那个念幼儿园的侄子,前两天晚上藏了一碗水饺,第二天偷偷带去幼儿园送给一个小女孩,结果被叫家长。饺子都馊了,小姑娘吃了一个就拉肚子,问我侄子干嘛送人饺子,我侄子说这个好吃,就想给她吃。”
孙佳栩说:“我一想到,又好笑又羡慕,爱情就该幼稚一点,男人呢,对外人应该成熟稳重,对爱人就该一边成熟稳重,一边当个学龄前儿童。可惜,哪来的这种男人。”
转身走前,又忍不住加一句:“他今天比我早出门,看见这天气,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让我带把伞。我决定了,这车我要征用半个月!”
孙佳栩潇潇洒洒走了,外面一声惊雷,钟屏抬头,看向雨幕。
今天中雷暴伴雨,夜间气温22度,她出门带了伞,换了一双容易洗的鞋子。
雨伞滴答滴答,水珠在地上晕开一面镜子,倒映着仰望天空的身影。
这日去sr参加训练,钟屏到时,训练场上已经有一批人在攀岩。
队友们在清洗整理救援装备,钟屏上前搭把手,找了一处树荫,把报纸垫屁股底下,再将包里的登山锁扣都倒出来,一个一个地检查分类。
天气热,不一会就出了薄汗,钟屏用手背擦了下鼻子,说:“干嘛不到办公室弄这个呀。”
词典道:“马阿姨说房子里面闹虫子,她待会要洒药水全面消毒。”
钟屏:“什么虫?”
词典:“蟑螂、虱子、蚂蚁、苍蝇蚊子。”
钟屏转头看他。
词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马阿姨自己说的,不信你去问她。”
钟屏:“……”
正说着,突然一声:“哟,看谁来了!”
钟屏和词典循声望去,正见迈迈摘下墨镜,一甩长发,款款走来。
钟屏坐地上,仰着脖子说:“你怎么来了?”
迈迈:“训练啊。”
词典在边上听见,道:“训练?别把另外一条腿弄折了。”
“去你的!”迈迈作势要踹他。
一旁的阿界唯恐天下不乱地说:“我给你打个小报告,词典上回说巴不得你不回来,连空气都清新些。”
词典警告:“嘿嘿嘿——”
这回迈迈的脚落到了实处,朝词典膝盖一踹,阴森森地说:“好啊你,有种了!”
两人闹了几句,词典看着她的脚说:“你还是去歇着吧,今天攀岩,你的脚再养养。”
“用不着,”迈迈浑不在意,甩着手上的墨镜,亲昵地戳了戳钟屏的脑袋顶,“干嘛坐这儿,跟蹲坑似的,热不热啊你,进屋里弄。”
钟屏低了下头,躲开她的手,说:“马阿姨要进行大消毒,你去看看她洒药了没。”
“消什么毒?行,我去看看,顺便换件衣服,待会儿来帮你。”
“去吧去吧。”钟屏道。
太阳渐渐偏移,树底下的阴影快要露出来了,钟屏正要挪个位子,突然听见攀岩墙那里有人大呼小叫,似乎出了什么乱子,词典和阿界几人都跑了过去,她远远地望了一眼。
一道阴影落下,“怎么了?”
钟屏一愣,转头看了眼来人,才说:“不知道。”
陆适又朝那边扫了一眼,视线回到钟屏身上,蹲下来,拿手机一角敲了敲地上的锁扣,问:“这是干什么?”
钟屏说:“看看有没有坏的。”
陆适:“大热天的,坐这里晒不晒?”
钟屏又把马阿姨要大消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适嗤了一声,看了会儿钟屏的脸,问:“你坐多久了?”
“嗯?”钟屏随意地说,“几十分钟吧,应该没到一个小时。”
她鼻尖都是汗,耳边的几簇短发湿哒哒地贴着,脸颊红扑扑,陆适看了几眼,往边上一扫,抽起一张报纸,学着她的样子坐到地上。
见他坐下,钟屏说:“你过去训练吧,平安在那儿呢,叫他一声。”
陆适下巴指了指远处,“闹哄哄的,我歇会儿再去,”他随手拣起一个登山锁扣,说,“这些东西看来看去一个样,分不出差别。”
钟屏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锁扣,说:“这是丝扣锁。”
她一一解释过去,“这种是单锁,这种是……”
陆适朝她坐近些,手搭在曲起的腿上,认认真真地听。
钟屏:“……像这把,性价比比较高,但是很容易被蹭开,我不是很喜欢这款。”
陆适问:“你用的最多的是哪款?”
钟屏拿起一把锁,说:“我用这个牌子。”
陆适看了下,是一把橙色的锁扣,他说:“颜色很配你。”
“……”钟屏说,“跟颜色没关系。”
陆适笑着哼了声。
钟屏又给他讲解了一会,有的锁扣结实,有的锁扣拉力大,有的锁扣造型漂亮,但使用效果不佳。
闷热的天气里,她的声音听来清清凉凉,陆适盯着她的脸,看她嘴唇一张一合,一时间一动也不想动。
讲解到一半,词典几人回来了,钟屏收了声。
词典见到陆适,说:“你来啦。”
陆适兴致不高地打了个招呼。
钟屏问:“那边怎么回事?”
词典:“没什么,攀岩的时候有个人失误摔了下来,第一次经历这个,吓到了。”
“没事吧?”
“没事,有安全措施,”词典道,“我让章欣怡协助平安了,章欣怡有两下子诶,攀岩三年了。”
钟屏点点头,看向陆适:“你过去训练吧。”
陆适问:“你呢?”
“我待会儿再去。”
陆适去找平安,钟屏继续帮词典他们打下手,迈迈又现身五分钟,嘴上说帮忙,转身自己训练去了。
过了会儿,阿界望着攀岩墙说:“哎,那是陆适吧?”
钟屏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五米高的攀岩墙,陆适抓着支点,匀速向上攀。他个子高,在众人当中本就醒目,攀岩时肢体爆发出平日不显的力量,张弛间竟显得有些野性。
阿界赞叹:“他刚来那会儿跟个大少爷似的,那些志愿者私底下还说他眼睛长头顶上,我看他运动能力也不行,还跟词典打赌他玩票最多玩上一个月。”
词典马上澄清:“我开玩笑的。”
阿界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又说:“不过现在看着,他进步很快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说得对。”
突然想到什么,阿界道:“他身上那些疤你们看到没?上次游泳的时候我就好奇了,那些疤怎么来的?”
说完,阿界和词典齐齐看向钟屏。
钟屏正望着远处,陆适已经攀到顶部,很快的,他又降了下来。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两道视线,她愣了愣,没吭声。
词典试探着问:“你知不知道?”
钟屏摇头。
阿界说:“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跟他——”说到一半,又闭上嘴。
钟屏当做没听见,撑地站了起来,掸两下屁股,说:“你们动作快点,我先过去了。”
陆适站在攀岩墙边,解着身上的绳索。章欣怡走过来说:“你以前也玩攀岩吗?”
陆适瞥她一下,说:“不玩。”
“以前都没玩过?”
陆适没有回。
章欣怡又说:“看不出来,你刚玩这个就这么厉害,我玩了三年也就这样。”
陆适斜睨她一眼,正要开口,就见一道人影走进了人群。
陆适招呼也不打,大步向前,朝对方走去,章欣怡顺着他的背影,望了眼不远处的人。
钟屏在跟一名志愿者聊天,才说了几句,就被人打断。
“怎么这么久。”
钟屏转头,“你好了?”
陆适说:“先休息一会,你玩不玩?”
钟屏望了眼攀岩墙,道:“嗯。”
片刻,她穿上装备,站在攀岩墙下,仰头看一眼,随即抓住支点,敏捷地跃了上去。
比之前所有人都轻盈,灵巧的力量化为速度,像只小豹子。
这一程,陆适一直仰头。
(二更)
汗流浃背地结束训练,大家纷纷告别。
钟屏的黑色t恤紧紧地贴在身上,面色潮红,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拎了拎胸口的布料,让风透进去,另一只手不停地扇着风。
陆适走她边上,问:“你回不回?”
钟屏看一眼时间,说:“不回了,下午直接去培训班。”
陆适:“这里能洗澡?”
“楼上休息室里有浴室,”钟屏听他的语气,问道,“你不回去?”
“就剩两个多小时,不回了。”
钟屏点头,一来一回根本赶不及上课,她说:“那我待会儿叫外卖,也帮你叫一份?”
陆适问:“你吃什么?”
“盖浇饭吧,你呢?”
“有什么吃的?”
“楼上有外卖菜单,待会拿给你。”
两人走到办公楼门口,里面正巧跑出一溜人。路窄,钟屏被撞了一下,身子倒向边上,陆适立刻搂住她。
她满身汗,他也满身汗,两人的衣服一下贴紧。
词典和阿界几人捂着鼻子,逃难一样,“快跑,里面放毒气呢!”
马阿姨戴着面具,举着喷壶,一副洒农药的样子出现,冲钟屏挥了下长长的壶嘴,说:“快进来,到楼上去把门锁了,别理他们,我要关大门了。”
钟屏捂住鼻子往里走,陆适也皱着眉跟上去,走几步,也捂住鼻子。
钟屏快速地拿上自己的杯子和小包,上楼梯时不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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