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里摸出一把板斧,挥了两下,便欲去收拾那破烂不堪的牛车。
“慢着!”
小青侯从柴火堆上跳下来,挺身挡住了青阳的去路,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他,说道:“你要去哪?我与你说正事呢!”
青阳道:“我也有正事,若是不补牛车,日后怎可起行?”
“呸,笨蛋!”
小青侯嘴巴一翘,嘟嚷道:“那苗女只应承了带我们去见老鸠婆,却并未答应帮携咱们,若是暗地里尚存着坏心思,那可就糟啦。”
“唉……”
青阳长长一叹,知道小丫头在打什么算盘、且在担心什么,但他却只觉索然无趣,便道:“既望别人待你为友,为何却唤别人苗女与老鸠婆?青侯,多行多说皆无益,咱们坦坦荡荡的去,若是真遇险境,青阳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会护得你与大小姐周全。”说完,扛着板斧,大踏步向马厩走去。
“酒鬼,等等我。”
小青侯追了出来,她追得急,竟险些与夏侯云衣撞在一起,当即白了他一眼。
夏侯云衣默然一笑。
风雪正肃,四野萧杀。
青阳将破车拉出来,寻了几根粗壮结实的木实,细细一阵修补,自始至终小青侯也在一旁打下手,东敲敲、西锤锤,且不时的看上青阳一眼,嘟着嘴巴欲言又止。
半晌,二人修好了牛车,见青阳冷着脸转身欲走,小青侯突地说道:“酒鬼,对不起。我,我不是想把你给卖了,我是想……”声音细若蚊虫,直若不闻,慢慢的低下了头,愈来愈低。
青阳肩头一震,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已带着笑容,轻声道:“青侯,咱们是兄妹,你是大小姐的丫头,我是她的车夫,合起来替她着想也是应当。只是,万事过犹不及……”
“我知道,我只是怕。”小青侯抬起头,眼泪汪汪。
青阳笑了一笑,指着城外白青相间的大山,说道:“你看那山,半山雪、半山青,日头藏在雪中,明日定是天晴。”
“是呢。”
小青侯扭头向大山看去,果见日隐山颠,透着莹光如霞,好似为雪山披了层淡薄的彩衣,雪花漫漫而下,又仿若遮了一层面纱,细细观之,暗暗察之,令人心旷神怡。
数日来,她患得患失,总想着事尽万全,故而心绪绷得实紧,此时一松,顿觉来日暖阳可期,当下便乐道:“酒鬼,待替大小姐除了那万恶的蛊虫,咱们便留在夏城,结所草庐住下。现在,咱们也有钱了,再也不用东飘西荡啦。”
青阳笑道:“再寻得一片佳地,种上几苗好茶。”
小青侯眼睛亮晶晶的,胜过了满空飘着的晶莹雪花,拍掌笑道:“这里山青水美,定然滋生好茶,大小姐煮的茶可香了,嗅一嗅,多活十年,品一品,赛过神仙,那可比你的酒强多了!”
“哈哈……”
青阳畅怀一笑,举起酒葫芦肆意一饮,恰好看见李锦苏站在二楼的长廊转角处,对面伊人眉眼微弯,也不知是在暗挑,还是在轻笑。
“大小姐。”
青阳弯了弯腰,小青侯微微一怔。
紫影微澜,李锦苏慢慢退向了廊内。
稍徐,小青侯眨着眼睛,轻声道:“此事,咱们说了不算,得听大小姐的主意。”
“嗯。”
青阳应了一声,心中莫名升腾而起一个念头,若能与她们二人结庐于此,仙神何期?夫复何求?只是,人世之事,不如意者常居十之八九,此念怕是难为。
少倾,小青侯离去,上楼寻李锦苏去了。
青阳在雪地中发了会呆,将破车拉入马厩内,又用板斧铲雪把大青牛唰洗了一遍,待万事已毕,扛着斧头往回走。
“青阳。”
头顶响起一声幽唤,青阳顿住脚步,仰头一看,特兰阿尼站在方才李锦苏的位置上,但她却并未看他,而是举目望向城内。
莫非是妄听?
青阳甩了甩头,阔步而去,却听一声轻叹:“唉……”
这回,他听清了,心中泛起一阵微漾,瞅了瞅那高高的院墙,将手一挥,铁爪飞出,抓住院墙纵身而上,再一挥,抓住屋檐,荡入长廊。
廊外雪纷纷,廓内静幽幽。
特兰阿尼犹自看向城内,对晃荡来去的青阳仿若未见。一时气氛微异,青阳摸了摸鼻子,默然站在她身旁,向城内看去。
漫天大雪覆下,而城中正静静的演绎着一场盛会,高达数十丈的刀梯直耸入天,在那刀梯顶端有个头戴羽冠,身披彩衣的老者。
此刻,那老者正将双手竭力伸向天空,嘴巴大张,放声的咆哮着,因隔得极远,也听不清他在吼什么,却能看见他的神情极为激动。在那高台下,密密麻麻的跪着人群,长拜、匍匐。
虽不闻声,但入目所见的这一情景,却令人心神惧震,一股漠然的、萧索的、远古的意念奔袭而来,撞得人神海翻滚,使人仿若陷身于巨涛骇浪之中,似叶浮舟。
良久,良久。
青阳眉头一皱,问道:“此乃何祭?”
特兰阿尼理了理嘴角发丝,幽幽说道:“我们苗人与你们汉人不同,汉人有三皇五帝、众神众仙,但我们苗人唯有一祖,太古众神之神。”
“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