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雪方歇,太阳坐在山顶,红彤彤的照耀着这片银白与苍青相间的山林。
歌声从林间飘来,词韵闲适,仙气十足,缥缥缈缈的徘徊于耳际。放眼望去,山间却不见人,唯见林木深森、青白一片。
夏城背后这山,名曰坐忘峰,虽因起于平陇之中,看上去山势较缓,但却颇是秀丽俊拔,满山都是各类松伯。
远远一看,半山垒雪、半山煜翠。而这山也有异于别地,世上高山,大多都是垒雪山颠,但它却反其道而行之,漫天的雪只铺到半山腰,山颠却是常年嫩青,恰若清秀的苗女有着一头乌青秀发,却穿着洁白的裙纱一般。
神秘而静谧。
此时,初雪娇嫩,晒在银白色的大地上,泛着眩目莹光,大青牛拉着车向山脚行去,身后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轮印,而车骨碌碾在雪地中,发作轻微沙沙声,直若人梦中呓语。
“人依山为仙,泉饮雪作眠,仙不羡我,我不羡仙,待至山颠回头看……”
渐行渐近,歌声越来越雄厚,有人正从雪林中吟啸而来。
听得这歌声,青阳只觉心神宁静,提起酒葫芦饮了一口,叹道:“大雪方晴山中来,也不知是怎生一个人物?”颇为期待。
殊不知,这歌声入得青阳之耳,闲适惬意,进得小青侯的耳朵却刮臊无比,便听她道:“这样大的雪,他却从山中来,还说什么夜宿寒泉、昼醉溪边,我看哪,不是疯子、神棍便是妖!”
一听‘妖’这个字眼,夏侯云衣不乐了,皱眉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人行异事,与妖何干?”
小青侯道:“妖者,异于常也,有过人之能。世人常言,身怀利器,必起杀心。这利器啊,也有很多种,有些妖自认为有了些末技神通,行事便无忌惮,闲来无事,跑到山里醉一场,那也是常有的事。”说来说去,小丫头还是对夏侯云衣颇为不满,无论如何也要扯到妖身上。
夏侯云衣心知小丫头牙尖嘴利,自己怎么可能辩得过她?只得把嘴闭了,心中却想:‘我倒要看看,是人还是妖!’
车至山前,大青牛顿住脚步,因雪覆盖,眼前已无路。
李锦苏与特兰阿尼也下了车。
众人举目望向山林。
原本,此去万毒谷将由山林而入,行车极为不便,特兰阿尼曾劝青阳留下牛车,但青阳与小青侯一致觉得,大青牛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岂可轻易舍弃?再则,小丫头还暗中多了个心眼,此番前往万毒谷,若遇险境、行事不顺,有了大青牛也方便跑路,若是留在夏城,一旦自己回不来,岂不是便宜了那吝啬鬼李掌柜?
向来,小青侯绝不会做陪本的买卖。再说了,大青牛神骏异常,爬山涉水不在话下,这小小的坐忘峰岂能难得住它?若是真难住了,也不打紧,这不还有一位神力无穷的酒鬼嘛,大不了,让他一路给拉到山颠去。
以往,她们一路南来,此类事件也时常发生,都是大青牛与酒鬼一道齐力而为,方能遇山攀山、逢水折水,一路畅通无阻,诗中有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可不是说笑。
“哇。”
一声婴啼,小怪兽从山林中飞了回来,扔给小青侯一只冻僵的雪兔,又在大青牛头上一阵盘旋,转翅向林中掠去,示意大青牛跟在它身后。
青阳跳下牛车,把手腕上的铁爪取下来,绑在车辕上,又从车中扯出一根粗麻绳,一并系了,便欲缠在腰膊间。
特兰阿尼道:“你在做甚?”
“上山。”青阳抬起头来,嘿嘿一笑。
朝阳洒在他的脸上,使得那平凡而普通的笑容格外柔和。
特兰阿尼神情一怔,看了看那正在逗弄兔子的小青侯,又瞥了一眼身旁面目冷然的李锦苏,见她们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苗女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平,默然一叹,对青阳道:“此间有路,随着云姬走便是,哪用得着你拉车。待至山腰,我知一处境地,可容它暂歇。”
“无妨。”青阳已经挽起了袖子。
这时,那林中的歌声却更为洪亮了,须臾间,林中人影忽闪忽闪,一人踏雪而来,定目一看,却是一个邋遢落魂的中年文士。
头上系着根草绳,松松绑着满头乱发,身上披着件污秽不堪的长袍,也不知是因年月久远,还是主人太过惫懒,常年不洗之下,已然难辩其本来颜色,脚上则穿着一双薄底快靴,左右两向各有一个脚指头露在外面。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怀中却抱着个大大的酒坛,一边走,一边放歌,一边豪饮坛中之酒。
小青侯道:“果然是个疯子!”
“果然不是妖!”夏侯云衣神情一松。
“好酒!!”
青阳却赞了起来。
中年文士一路行来,神态滋意放浪,浑似旁若无人,待听得青阳称赞,他的脚步缓缓一顿,偏过头来,朝青阳笑道:“你怎知是好酒?”
青阳道:“好酒哪需人知,自有芳香醉人。”
“答得好!”
中年文士翘起大拇指,看了看青阳腰间的酒葫芦,心知也是酒道中人,便撩起脏兮兮的袍摆,就着雪地一坐,把那大酒坛往地上一顿,招手道:“好酒自有芬芳,不需人知,这话却是不错。不过,好酒亦需人来尝,这位小哥,我看你也是我道中人,如今红日在上,苍雪处下,你我相逢即是有缘,莫若在此对饮一番,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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