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夫人的出面结束了难堪血腥的场面:“姑母息怒,幼薇再有不是也是大兄骨血,您心慈若有个万一回头还是您心疼心伤不是?您看在我面儿上,饶恕了这孩子一回,待回头我好好说通她。”
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孩子,正因如此才愈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韩国夫人瞪着已无多少气息的萧幼薇,啐道:“罢了!冥顽不灵的东西,扔进柴房里好好反省两日,若再不清醒就丢雪地里埋了了事!”
她一走,族中子弟们面面相觑,湘夫人望着萧幼薇为难地捉着帕子打卷:“这情形关进柴房,剩下的半条命也别想从阎罗手中讨回来了。”
这话不是说给旁人听的,正是说给一家之主萧时弼听的,韩国夫人之令无人敢抗拒,萧时弼负手看了一眼萧幼薇淡淡道:“姑母既说让她反省就送进去吧,回头再请个郎中来看看。”
退而求其次的办法,湘夫人唉声叹气地命人好生将萧幼薇抬走,又遣仆从去取了铺褥送去。寒天腊月的,不说一个柔弱的士族小姐,就连七尺男儿也挨不住在冰冷的地面上窝一宿。
出了这么一茬子事,三味斋里欢聚一堂的气氛荡然无存,各怀心思地用完膳后各房逐一散去。湘夫人被一群姑嫂围住家长里短,萧徽纳了个安后自觉地退出喧喧嚷嚷的人群,崔寄兰看着她安安静静跨出门的身影:“三娘一直都是这么静悄悄的,来时一声不吭去时也不留半点声响。”
“可不是么?”湘夫人浮起疼惜之色,泪花从眼梢悄然涌现,“有幼薇的前车之鉴,我真不愿意她小小年纪远嫁长安。幼薇好歹还敢孤身一人跋涉千里而归,换做三娘她若在东宫里受了欺凌该如何是好?”
其他女眷安慰于她:“三娘是他们李氏三书六聘在含元殿娶入东宫的太子妃,有太皇在李氏总不会慢待了她。至于太子,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以三娘的貌美温柔,不愁百炼钢不得化作绕指柔。”
“啊切!”走向西廊北的萧徽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纳闷地揉揉鼻尖,又一丝冷气钻入鼻中,“啊切!”
“没受寒吧。”有人递上一方帕子。
萧徽接过道了个谢,一抬头萧瀚思与萧辉两兄弟跟在她身后,萧辉鼓着腮地看看她又盯向蹦跶在青瓦上的雀鸟。萧徽揩了下红通通的鼻头,偏着头看他蓦地笑了起来。萧瀚思被她笑得一脸莫名,而萧辉本是躁得起火,她一笑差点没炸开,好歹顾全了贵门公子风范隐忍了下来:“三娘!”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为幼薇求情吗?”萧徽仍是笑着。
他一窘,越憋越是难受索性敞开了问道:“三娘!打你醒来你样样都好,可是今日我却觉得你同以往是真的大不一样了。要是从前的你看到幼薇姐吃鞭子定是会主动去和阿奶求情的。”
萧徽双手一摊,很是无奈:“你也看到了阿奶正是气极,我与幼薇同辈,当着族叔姊妹的面替她求情只会让她老人家下不了台,场面只会更难看,幼薇也不会仅仅落个被关柴房的下场。”
萧辉一呆,面红耳赤急道:“那,那你也不能……”
萧瀚思按下他:“三娘说得不无道理,阿奶今日是有意杀鸡儆猴给底下姊妹兄弟立规矩,幼薇姐难逃一劫。”
萧徽感激地与他道:“还是这位阿兄懂小妹。”
“……”萧辉忿忿哼了声,“好好好,你们都是明事理知世俗,留我一个呆子急红眼白的。”
萧瀚思若有所思地看向萧徽去路:“三娘这是往哪去?”
西廊北通往的是充厨、库房,常有外府人出入族中小姐们轻易不涉足那里,萧徽叹道:“不求情是一回事,当众受了鞭笞是何等奇耻大辱,幼薇心高气傲,眼下身心受创总要有人去陪她说说话发散发散心情才好。”
萧辉沉默了下,讪讪道:“三娘,是我错怪你了。你是菩萨心肠,我是山野莽夫,你莫与我计较。”
她再不济,也不会和个曾经穿着开裆裤拖着鼻涕找自己要糖吃的小孩儿计较。萧辉这孩子虽然莽撞,但难得一片赤诚之心,多少应是受了那人影响吧……
“不过阿兄提醒我了,”她掩了掩围脖,从容惬意地步入暖阳下自言自语道,“白天太过招摇,晚间再去不迟。”
她这一折身,却非回到自己的寄畅苑,而是往大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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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冻三尺的深夜,再厚的铺褥也挡不住从边角丝缝里漏进的丝丝寒气。萧氏上下百余口,光是库房就分了大几间,湘夫人心细特意挑了朝南一间瓦面齐全地将人安置在其中,随即又请了大夫草草上了药,但如要再有侍女伺候守夜就不太像话了。
萧幼薇一人躺在角楼里,户巷墙外的梆子缥缈地传来,似近似远,发起的低热烧得她恍恍惚惚。屋梁忽远忽近,斗窗投入的树影张牙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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