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下牌,真还莫几个人敢玩。
打赌就不同了,这可是枯燥生活中难得的娱乐,没人把这当赌博,愿赌服输,干部一般也不会管。
张石山扫了一眼众人说道:“真想赌呀?那这样,东西我不要,马上过年了,谁家拿不出半斤酒四两肉?不稀罕。你们每人出一块钱,我数数,一、二、三……十二、十三,十三个人,就赌十三块钱,我下去在他们中间坐一晚,如何?都舍得出钱么?”
曾峰立即站起来表态说行,众人也跟着起哄,曾凡智制止道:“别瞎**乱搞,等会酒癫子要来哩,赌什么赌。”
“是呀,酒癫子怎的还不来?不会是喝醉不来了吧?”
酒癫子李朝宽下午离开时说好了半夜里要过来超度亡灵的,但现在还只八点多钟,早得很哩。
大家安静了一会,有人又老话重提道:
“张石山,你还别说,就下面摆着那六位,莫说是才区区十三块钱,就是一百三十块我也不敢去,你是莫看见他们被捞出来时的样子,哎呀,不说了……”
一股寒风袭来,张石山打了个激灵,脑子恍惚了一下,清醒过来后却冒出了个想法:自己不正在为娶老婆发愁吗?一定要和他们赌一把。
张石山今年二十五岁了,家境一般,长样倒还过得去,前两年说了一门亲,来往了几次,双方还算满意,正准备订婚时,那天他在女方家帮忙干活,吃饭时多喝了一杯酒,和人聊天扯白时忘了收敛,就像平时在队上和人玩闹一样,日娘操祖宗的粗口不断,异常刺耳,恰巧被女方母亲听见了,说他粗鄙莫家教,亲事黄了,令他很是气恼伤心。前一阵好不容易有人介绍了一个,目前还在考察期,还莫订婚下定。眼下年关到了,他搅尽脑汁,想送点东西讨妹子和未来“丈母娘”欢喜,好早点订婚定亲,无奈条件一般,兜里缺钱。如果大家肯赌,他就可白得十几块钱,虽不多,可也不少,能割十几斤肉或者扯二块衣料了,最起码能买一个送得出手的礼物。此刻他正在懊恼曾凡智“搅散”了好事,见有人重提话头,恰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心里暗喜,嘴上却不屑地对那人说道:
“也只有你这种迷信的耗子胆才会这样讲。人死入泥如灯灭,有何可怕?莫说是坐,睡他们中间都行。可惜你们一个个的钱都穿在肋骨上,哪舍得出那一块钱哟……”
这话一出,果然有效,爆脾气的曾峰立马跳出来吼道:“好!你说的,睡!只要你敢在那中间睡一晚,我马上和你赌,而且我还加你二块,十三不好听,十五块,输你十五块要得么?但若你输了又如何?”
“我输了?笑话!老子会输?看人不看帽子,看老爷不看轿子。老子是个会输的人么?”
“怂了吧!你的话就是那狗尾巴下面的风,谁信?真敢赌就拿出赌注,哦?你赢了拿钱,输了卵事都莫得啰?”
“当然呀!要不你下去陪死人睡一晚,我保险嘛都不要你输。”
见两人高声大气的斗开了嘴,大家都乐呵呵的起哄,闹吼吼的不可开交,曾凡智见怪不怪,也就懒得去说了,最后赌约成立,曾峰出三块钱,其他一人一块,十五块交在曾凡智手中,但是规定:张石山即刻下到岸边坡地,在六具冷尸中间躺着,除非天亮前有死者家属进来收敛尸体,为防吓着别人,可以起来,除此之外,哪怕是待会酒癫子来行法事也不准离开,否则算输,一分钱也得不到。
当然了,水边风更大,为防冻出病来,允许他回家加穿衣裤和携带草席。
半小时后,穿厚实了的张石山背着一捆稻草下了路坎,在路上两只手电强光的照射下,他走到离路有十几丈远的水岸坡地,在六具冷尸的中间铺开稻草,果真躺下身子,和那几具冷尸一样,拉上一床破草席盖在身上,在手电的亮光里,坡地上并排着的破草席变成了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