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莞院。
案上茶水氤氲,杨寿雁盘腿坐在座榻上,食指缓缓敲着杯托,轻重不一,若有似无。旁边的阿鲁婆子微微垂了垂首,欲言又止。主子已经思虑好一会儿了,如何都下不定心。
“阿鲁,这可难啊。”杨寿雁沉吟。
“既然武崇行对三娘百般讨好,就将三娘嫁给他得了,相信将来三娘在公主府会说得上话。”阿鲁淡声道。
杨寿雁摇摇头,“四娘说得对,临淄王是块好料,假以时日,将难以估量。”
一边是李隆基,另一边是太平公主,下赌注之前得好好掂量。
杨寿雁颇为心烦意乱,不禁喃喃,“若是二娘还在……”一抹不悦瞬间涌上心头,她啪嗒将手中的杯盖松开,“轻狂。”
如若杨钰沛当日嫁给了武崇行,这一切就没那么难以抉择了。
阿鲁亦叹了一口气。
“四娘非得留在府中的话,将薛崇简招作上门女婿可成?再将三娘许给李隆基,如此便可两边都沾亲。”一旁的余囍自作聪明。
杨寿雁和婆子都不自觉被逗笑,小丫头天真得可爱。
“你也只能是丫鬟命。”
余囍埋头,自知妄语,颇感羞愧,对于张罗事情她极为拿手,但拿捏人心、纵看全局并非她所长。
筎院。
芳年呈着一个食盒兴高采烈地走进屋,将食盒呈给伏在案上写写画画的主子。
食盒不大,却精致华美,荆词自然知道谁送来的,放下笔迫不及待地打开。
食盒里装着约莫十几块单黄色冰莹剔透的点心,上面还有细细碎碎的东西,看着像桂花。
荆词不禁莞尔,他害怕她饿着不成?
她轻轻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细细品尝,点心鲜甜,清香绕齿,这味道……只有那细碎的花瓣是桂花,那作底的点心却不是桂花,是荔枝。
这是岭南的新鲜荔枝捣制的,荔枝植于岭南,关中千金难求。荆词还是那年在潭州徐伯伯府里吃过,潭州偏南,运来荔枝虽不易,却也不算极难之事。徐府共得了两小筐,徐府老太太和徐伯伯共一筐,钱之语表兄妹与她三人共一筐。当时初尝荔枝,心中饱含暖意与感动,不仅是因为荔枝难得,更多是因着徐伯伯对她与自家骨肉的一视同仁。
“四娘,您怎么了?”芳年察觉到了主子异样的神色。
“没、没事。”
青女走进来,“四娘,钱小娘子到了。”
“快叫进来。”
前两日钱之语便同她约好,今日来杨府拜访。想来她们也许久没见了,如今在长安能一起说说话的闺中密友,也就只剩钱之语一人。
“荆词——”
一抹倩影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你总算来了。”
“咱们整整一个冬季未见,我可想你了,”钱之语笑着上下打量荆词,“你变漂亮了。”
“我不是一直都很漂亮吗?”荆词贫嘴。
“是是是,如今愈发绰约生姿。”
“哈哈哈,我怎么觉得……你纤瘦了些,整个冬季你都做了甚,脸蛋竟尖了许多。”荆词亦打量她。
“我能做甚,在府里受气呗。”钱之语面容中的笑容不觉减了大半。
“怎么?”
钱之语瞥了眼身后的两个随身丫鬟,“你们出去侯着。”
两个丫鬟犹豫了几分,见主子和屋子的主人都盯着自己,遂福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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