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光之中。
这时我有些担心邢大夫了。我看着他的光愣在那儿,依然保持着刚才扶着白奋进的姿势,一时竟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看着他呆在那儿,跪在地上,沉默着,摊着双手。他在颤抖,浑身都在发抖,身躯如同在寒风中被吹得瑟瑟抖动的枯枝。
他沉默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然后——他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旋即又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
已经68岁了的老人家手脚并用的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去,还没有忘记捡起地上的录音笔。
“这不是流感…这不是…”他一边踉跄着,一边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冲录音笔死命地喊着,仿佛想要留下最后一丝证据:“这不是流感!刚刚…刚刚奋进来找我,他…”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抽泣声,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一路跑到大路上,就那样无措地站在路中央,前后左右都不知道去路。他先是沿着大路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行,那边被封禁了。”然后又停下脚步来,掉头往回返了几步,然后又听了下来,如同没了头的苍蝇。
我听见火车的汽笛声远远的传来。邢大夫立刻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脚步开始往那里走。
我跟着他,看着邢仕明像是魔怔了一般,摇摇晃晃走路都走不稳地往一个树林密布的小坡下面走。这时另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老邢!”
村长老陈的光气喘吁吁地从旁边跑过来:“老邢!等等!他们说出事了,怎么了?”
邢大夫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见老陈倒吸了一口凉气:“老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啊…怎么了?”
“你得赶紧告诉岑晓他们,这个东西不是流感。人…人会消失。”
“你在说什么啊?”老陈简直听不懂他在说的话,“老邢,你先跟我回去,你在流鼻血。”
没想到,听到他这话,邢大夫立刻转身朝下面跑去。老陈一把拉住他,“老邢,老邢,你这是干嘛?”
这下邢仕明终于崩溃了,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捶胸顿足。“这个不是流感,这对不是流感!”他扯着嗓子吼道:“我错了,我特么的错大发了,我混蛋啊老陈!我对不起乡亲们!”
“白老大,他刚才…”
刚进村时的画面再次在我眼前重现。可是此时,那再不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对话。我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有过怎样的经历。邢仕明也许并不是最聪明的人,也不是最通情达理的人。他只是一个被命运耽误了一辈子的可怜人,拼命地想要抓住最后一点点自己虚构的现实。
在这个现实中,他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佛手仁心,他是那个世界的英雄和精英。
我听见他的声音漂浮在望星村的空气之中,如同一只濒死的鸟,扯着如同快要崩断的琴弦一般的声音。他说:“我对不起乡亲们啊——我不配做医生——我对不起乡亲们啊——我不配做医生——”
然后我听见铁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邢仕明这一生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