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迪道:“嗯,睡了一天,真舒服。我问你一件事。”
驿丞问:“陈大人但讲无妨。”
陈迪道:“安阳灾情如此严重,我看见路边竟然有野狗撕咬饿殍的尸体。。。。。。我要去赴任的沁阳县,灾情比安阳又如何?”
驿丞道:“安阳府和沁阳县隔着一百多里,灾情是半斤八两。”
陈迪又问:“既然灾情如此严重,怎么没见官府开粥棚赈灾?”
驿丞苦笑道:“赈灾?受灾的百姓多如牛毛,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啊!
陈迪说:“省里有布政使衙门下辖的番库,有粮道衙门治下的粮仓,各州府县又都有自己的户房。即便粮道衙门的粮仓里粮食不够,还可以调拨番库银、各州县的户房银向大户买粮食赈济灾民嘛!”
驿丞道:“一看陈大人你的年龄,就不是老州县!要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陈迪问:“还请你赐教赐教。”
驿丞道:“先说省里面的番库银,想要动需要一层层上报。布政使衙门报给巡抚,巡抚大人报给户部,户部里主管河南番库的员外郎上报给左侍郎,左侍郎报给右侍郎,右侍郎报给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报给内阁。。。。。。内阁再一番商议报给司礼监。。。。。。司礼监最后报给皇上。皇上下了圣旨,旨意要一层层重新发下来。。。。。等到开番库赈灾的旨意下到番库,恐怕都不知道是几年之后了!”
陈迪问:“既然番库不能擅动,那粮道衙门可以直接调拨粮食赈灾啊!”
驿丞道:“最黑的就是粮道,里面的猫腻。。。。。。咳,这么说吧,他们上报朝廷用了是十颗粮食赈灾,实际上发给百姓的,不过一颗!一颗粮食救不了几个人,上头一盘算,得,还不如把这一颗粮食也卖了呢!干脆不管百姓了!”
陈迪又问:“那各府州县呢?”
驿丞道:“府、州、县的老爷们就想了,来了天灾,省里都不管,咱们管它做甚?只要多派些兵丁盯着百姓,别让百姓造反就是了!”
这驿丞是个实诚人,说的都是大实话。
陈迪听的毛骨悚然。各级官府做着百姓的父母官,却不顾百姓们的死活。怪不得历代大灾之后,必有大民变!
驿丞又到:“还有,陈大人刚才说买大户们的粮食赈灾!屁!你们沁阳县有个刘家,沁阳县大半的粮食全握在刘家手里。人家才不会傻了吧唧把粮食平价卖给官府赈灾呢!都是囤积居奇,等到最高价的时候卖给买得起粮的富户!一转手就是几倍的暴利!”
张老推官曾给陈迪讲过沁阳县四害中的刘家以及家主刘鸣天,可陈迪没想到安阳离着沁阳上百里,刘家的大名竟然连安阳的驿丞都知道。
驿丞又感慨道:“陈大人你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可谓是前途无量。真不知道京城里的大人们是怎么想的,把你这个十几岁的进士派到了沁阳做县令!”
陈迪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回话。
你以为我愿意来沁阳?
我早就知道沁阳是灾荒重地啊!
谁让那翟鸾翟首辅诚心害我呢!
再赶两天路就到沁阳县了。
陈迪要面对的,不仅有这一场罕见的大灾荒,还有张老推官讲的“匪、巫、王、刘”四大害!
陈迪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县令,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