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卖给了人牙子。这时妹妹小心地拉着哥哥衣角,正走在顾昭前面,顾昭听她小声地问兄长:“哥哥,我们要去做什么?”做兄长的和妹妹一样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知,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他们这一小队走了数百米,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圆台悬在空中,圆台四周有数个长长的石阶通往圆台。石阶前有一群衣袂飘飘的女弟子迎上来,其中一个看了看他们腰上的牌子,道:“跟我来。”
女弟子带着他们走上一条石阶,往圆台中走去。除了他们之外,圆台上已经站了一些人,四周的台阶上也能看见和他们一样被引着往上去的人。与他们不同,有的队伍里有老有少,但大多数队伍里都是和他们一样年纪的孩子,而圆台上早就站着的那些人并不像他们一样安静谨慎,他们也是差不多年纪,却衣着华丽,高声谈笑,还有人在圆台上跑来跑去不知道找什么。不少人眼里都露出羡慕的眼神。即便没有人说,他们也能猜到,那大约是观里原本的孩子、弟子,或者干脆就是某位仙人仙师的后辈。
顾昭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些人身上,她四下打量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圆台。圆台的正中是一个被挖空的圆形水池,水池北面有一个高台,不知为何她看不清高台上有些什么,仔细琢磨了一会,她猜想大约高台就是那些仙师所在,所以设了某些仙术,用来回避他人的打量。
除了北面以外,高台其他三面皆有连着下面的长长台阶,不断有人从下面上来。而中间的圆形水池四周,围绕着五个稍小一些的水池,池中的水不像大池中那样清澈,赤墨青蓝个个不同。
接引的女弟子示意他们排着队进入小池中,在他们这一小队之前还有两个小队,在他们之前的是一个赤色小池。排在最前面那一队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入赤色小池之中。当下有人痛叫出声,其他还在等待的人面面相顾,茫然又有些害怕。接引的女弟子们却是习以为常地喊边上的侍从将那些面有异色的人拖离水池带下台去。
层层法阵之后的高台上,容貌妩媚的红衣女子百无聊赖地玩着一块玉牌,“昨日我就去看过,没一个能入得了眼的。”
她边上坐着一个瘦削的老头,一席青衣仿佛是挂在形销骨立的身上,看不出半分的仙风道骨,闻言看也没看女子,嗓音沙哑地回应,“急什么,结果还没出来,昨天的事明真和我说了,你那样看,除了脸还能看出什么?何况,是谁允许你前一天去看的?什么时候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说到后半段,声音尖利起来。红衣女子仿佛也被吓到了,将玉牌一收,恨恨瞪了一眼另一处坐着的男子,那男子却仿佛没有看见的样子。
小池之后,剩下来的人依次进入大池,每当有人踏入圆台中心的大池,池水便会变换颜色,一边的侍女大声将池中人的仙根属性报出来,更让人惊奇的是,一旦有人测出仙根,池水闪烁起来,从水池底就会浮上来一个相同颜色的闪光小球,飞向高台之上,据说是在测仙根的这天,就早早地根据仙根的属性将有资格入门的弟子分配到不同的仙师门下。
顾昭所在的庚院出乎意料地,整体资质竟然很不错,有好几个孩子都测出了仙根,蒋氏兄妹二人,更是双双都被测出仙根,甚至在蒋凡测出仙根时,高台上第一次传来了声音。
一个年轻男子的骤然声音响起来,听上去带了一丝惊讶:“咦?老祖,这个小子……”
圆台上的人群并没有听到有人回答,但是不一会,雾气之后就出来一个穿着弟子服的年轻男子,将他带到了台上,隔绝了众人的眼光。
顾昭测完仙根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蒋媛在一边忐忑不安的样子,一双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模糊的雾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顾昭自己虽然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兄妹情谊,却也能猜出蒋媛心里有多惶恐不安,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比脑子快一步,喊了蒋媛一声,蒋媛闻声转过脸来看她。顾昭搓了搓手,最后将手放在蒋媛的头上,学着马车上蒋凡的样子拍了拍她的头,“你哥哥好像资质很不错的样子,仙人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蒋媛虽然小,却也不是娇惯出来的孩子,听出话语中的安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顾姐姐,谢谢你。”
顾昭第一次被人喊姐姐,竟然很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蒋媛问她:“顾姐姐,你怎么样?”顾昭排在他们二人之后,她从哥哥被带走开始就光顾着难过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之后的事情。
顾昭一笑,“我资质没有你们那样好,但是听说也可以修炼,只是要多花点功夫。”
先前顾昭进入池子以后,池水并没有变色,依旧清澈无波,但是水面上却亮出一些光芒来,许多人惊呼一声,记录的弟子看到了,向他们解释,出现这种情况的人,虽然没有仙根,却也能接纳仙气,进行修炼,一般在门中,会充作洒扫的外门弟子,一边修炼一边替仙门办事,运气好的,不会落后那些有仙根的普通弟子多少。
听到她这么说,蒋媛的眼睛里才有了一点光彩:“顾姐姐,这样我们以后也能常常见面了。”
顾昭又摸了摸她的头,二人在一边和其他弟子一起等待。
直到傍晚,圆台上所有人的仙根方才测完,没通过小池的早已不知去向,顾昭这样资质勉强的被分到一起,其他有不错仙根的则分到另外一组,依旧是由侍女引着,从不同的方向下了圆台。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道路两侧浮着一盏盏橙黄色的灯笼,顾昭这些刚入门的小弟子,看的目不转睛,领头的女弟子颇为自豪道:“这里每一盏灯都代表着我们明台观的一位供奉长老,只要灯亮着,长老们就会庇护我明台观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弟子都以有一日能在此点灯为傲,”她很是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们一眼,“至于你们,你们资质低下,虽能修炼,但到底和正式弟子不同。”言下之意,便是告诉他们,他们这些连仙根都没有的,能入观中就已经是得到了恩赐,除了好好服侍弟子长老,不要有太多的念想。
话虽然说的刻薄,却并没有人反驳,大多数刚入门的,确实如她所说一般,因为入了仙门能摆脱从前的生活而感到满足,并不觉得这女弟子所说有什么不妥,即便个别心里不舒服的,也并不敢说出来,甚至还有两个大约二十五六的年轻弟子奉承道:“仙子说的极是,我们能入得观中就很感激了,一定尽心尽力。”
女弟子满意地笑道:“既然入了门中,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我明台观的弟子,不必再喊仙子,喊我一声师姐就好。”
几个有眼色的纷纷喊着“师姐”。
顾昭混在人群中,老老实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知道女弟子说的确实是如今的现实,但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不过,如他们所说,在这里至少能吃饱穿暖,已经很让人满足,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从前那样她都过来了,在这里,应该也是只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