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鄱阳到京城,路途遥远,需行一月有余。
自从那日抢了杨福的栗子糕以后,卫朝夕发脑中时不时会浮现出他那张又俊又呆的脸,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找借口去探探他。她同淮王的一位侧妃散步时,特意换了身准备到京城才穿的漂亮绿裙子,路过杨福的马车时,轻轻提起了裙裾,垫着脚尖走,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砂石。
侧妃笑道:“刚才就同卫姑娘说了,路途颠簸,不必穿得这样精致。”
卫朝夕故作可惜:“裙子若是在这荒郊沙尘里拽了地,洗也难得洗尽,此行出发匆忙,这可是我带来的最好看的一条裙子了,若是污了,真是可惜。”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是说给马车内那人听的。这一路少见女性,她以为他呆呆傻傻,必定会因着好奇,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看,她便可借机调侃他几句,顺带再一睹他那张容光慑人的面貌。
然而,车帘一动不动,连一丝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侧妃对卫朝夕提议道:“要不然,卫姑娘还是回到马车上,换一件利索衣裳吧。这地上黄土松散,风一来便失了仪容。女眷在外面不宜在外过多走动,我也有些累了。”
卫朝夕盯着那一丝动静也无的帘子,咬咬下唇道:“你先回去吧,车里闷久了,我想溜达会儿。”
那侧妃也担心一会儿风吹来,会让王爷看见她灰头土面的模样,也不客气,袅娜着身子回到马车上去了。
卫朝夕待她走远了,这才迈着碎步慢慢前行,来往的护卫随从看见她,已是见怪不怪,目不斜视便走了过去。等到一个周遭无人的时机,卫朝夕快速调转回头,一下就钻进了杨福的马车。
车内空荡荡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卫朝夕的手中,还提着她漂亮的绿裙子,那点兴奋的心情来无影去无踪,就如同杨福的行迹,隐秘出现,又陡然消失。
自打那日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此后,车队停下来用膳时,卫朝夕有意无意都会寻找杨福的身影,车外的人群中不见,那辆破旧的马车中也不见。有时途径城镇,除了马夫留下看守外,众人都前去饭店用餐,卫朝夕东张西望,将所有护卫随从的面目看了个遍,还是没有。
情蔻初开且富有想象力的女孩子,往往都有这样的毛病:交集浅薄中偶然遇见的人,原本不过是因为无聊无趣,想同对方随便多说几句话,却因为种种缘由未能达成,从而留下了遗憾。这遗憾在心底发了芽,便一点点拔节向上,渐渐长成了一株茁壮的执念。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他有那样一张好看的脸,憨厚的面容后却藏着神秘。他不明的行踪,俊美而憨厚的外貌,都在她的牵肠挂肚中愈发吸引,在脑海里自行杜撰成神秘莫测的隐者,渐渐就从随意一瞥,演化成缱绻邂逅。
长途的旅程何其无趣,唯有反复描摹,才能消遣光阴。卫朝夕为此唉声叹气了一路,连最喜欢的栗子糕也没心思吃下去了。直到临近京城,她终于再次遇见了杨福。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淮王一行下榻在京郊的驿站,预计次日清晨便能抵达京城。在烟雨笼罩的阁楼里,卫朝夕透过窗户上细细的竹帘,看见枯树枝桠下一个灰黑色的人影匆匆走过。
那人的身形她只见过一次,却已在这些日子的记忆中描绘了多次。虽是短短一瞥,但已让她兴奋不已,赶忙趿着拖鞋,转下楼梯就追出去。雨水细细密密地打在她的头顶,浸得她头顶潮湿,却也顾不得打伞,只用手遮着头顶,踩着细碎的小步,踉踉跄跄地按照那人的方向寻去。
进入一条曲折的径道,来来回回绕了好几个弯,卫朝夕都快把自己给绕晕了,还是不见人影。她转着头,正四处寻觅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似有两人低声窃窃的交谈。
“烦您回去告诉大人,请他放心,大人同朱见濂的目的是相同的,我必会竭尽所能完成。”这是杨福的声音,却不复之前的憨厚木讷,而是低沉喑哑,带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那就好,你莫忘了大人两年来对你的栽培,你的命是大人的,若是敢在朱见濂这儿生出二心,大人也随时能够夺走。”这阴森森的警告声音,听起来陌生,应是卫朝夕并不熟识的人。
杨福语气深沉,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里蹦出来般:“不敢忘,我与淮王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也不可能真心投靠淮王世子。”
对方冷笑两声:“算你识相。待入了京城,便是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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