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心一下被揪紧,害怕,无限地恐惧,即便是濒临死亡,也从未这么害怕,急迫地跟他说:“你说!别睡,你说,接着说,六儿爷的人来之前,别给老子停下!”
他似乎是想笑,却只是轻轻地嗤了一声,“好,那你……好好给爷……听着。”
我只能猛点头,接不上话,他呼吸费力起来,几乎需要张口喘气,话不成章,断断续续地说着,“爷……有好多心里话儿,要……跟你讲。”
他挂在我肩膀上的手挪了一下,贴在我脸上,“……疼不?”
我不解其意,只能摇头,他说:“你不疼爷……心疼,爷打你,爷可心疼……爷那会儿……心疼哟。”
“小方子,你是爷……这辈子……唯一当兄弟的人,爷啊……只认你一人儿,六儿爷……说得对,你是好人,你呀……就是不聪明,傻哟……”
“……傻,爷就……喜欢你傻,傻好,爷坑你呵呵……你看不出来……还可劲儿往前冲,你知道……知道爷为啥……要收你这小弟不?”
“……愣头青,好骗……”他不可自抑地笑起来,笑得接不上气,我看着下面六儿爷的手电光,近了,下去就让他闭嘴。
他笑过之后,声音又低了一层,几乎弱不可闻,他说:“小方子……爷……怕你变坏,自个儿……也做了好人,往后……没爷在你身边,你得、得做个……坏人,你看,好人……活不长……”
“那回……我就心想……这辈子,我肯定好好护着你……好人啊……难得哟……不护着,可就没了……”他冰凉地手贴在我脸上,我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长陵的那一回,也就是那一回后,他带着我去找小爷,跟着我一次又一次的犯险,我只因为他是冲着钱,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
他说:“可爷……护不了……你了,你要……跟……六儿爷学……学学,才能……才能活得……长,连带……爷的份儿,一……一块儿……给活了……”
“不干。”他气若游丝,声音低的像是呓语,我浑身抖得几乎挪不开步子,强硬地反驳,“你要活自己活,老子不帮这个忙。”
“不……成,”他贴在我脸上的手慢慢滑下去,“得帮,爷还……有句……话……要说……”
“说。”一步之遥,六儿爷在不远处面朝我们坐着,手里夹着一根烟,这一刻我几乎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他是医生,是会负责让病人活着的医生啊。
我盯着藤树与地面之间的空隙,等着背上的人将话说出来,才能安心跨过去,身后的声音却突然静了,连呼吸都一并止了,我几乎察觉不到他胸膛地起伏,那只冰凉地手,脱力,搭下来。
“少奇?”我叫了他一声,背上的人却恶意地不回话。
死亡是什么?他曾经说,我会习惯的。
可是啊,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习惯?
我盯着那块空隙,是深不见底地黑暗,头一次意识到黑暗如此可怕,仿佛能将人吞噬,是不是——“刘少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