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海棠树底下,也就是这么短短地一截路,我花了一夜琢磨的事儿,好像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等走到两个人跟前,容六张嘴跟我讲:“好好养着,等我回来,给你安排手术。”
这一下,我心里竟忽然就有了个答案,我迎上容六那双明亮的招子,脑子里盘旋着他那一句“等我回来”,嘴却讲着,“六儿爷,咱打个赌怎么样?以前都是我跟你赌,这次换你跟我赌。”
他闻声儿,一双招子当即带上了问号,那神情,好似下一刻就会开口问我一句“花梁,你疯了?”,但他没问,我没给他问这话的机会,紧接着讲:“就赌你回来,能不能见到我,我赢,往后的日子你就乖乖做花家的狗,不论我有没有筹码,不论花家是不是需要,你都得跟条狗一样守着花家;你赢,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要是倦了、厌了、想走了,随时请便,我绝不拦你、烦你、纠缠你,敢不敢赌?”
“什么?”他张嘴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出口,尾音儿里透着一股子他从未对我流露出来过的陌生的疑问。
我不多解释,只继续说:“我赌——你见不到。”
“花梁。”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唇齿间狠狠地咬出这两个字来,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也就咬出了这么两个字,又放缓了口气,问我,“你要干什么?”
“慌什么?”我一下就笑弯了眉眼,往那海棠跟前走了两步,倚到树干上去,学着他那一贯漫不经心的调子,讲:“打个赌而已,你跟我打赌又没输过,就这么定了,你去吧,早去早回。”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我跟前三五米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子,我几乎猜到了,这一会子他都想了些什么,因而没有给他在开口的机会,抢在他前头讲:“怎么?六儿爷怕了?你要是不跟我赌,我就不让你去找张家小狮子。”
“好,我赌,见得到。”我这厢话音才落,他那边当即有了回应,果然,要逼他,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在他面前提小狮子更奏效的了。
得到他回应那会儿我笑了,笑着跟他挥着手做道别,笑着目送他转身走出老宅子,笑着瞧着他的背影直发笑。
笑到雷子不晓得在旁边喊了我多少声,才堪堪回神,跟他讲:“他走了,我们也该做点什么了。”
雷子问我,问了一句跟容六一模一样的话,他问:“老板,您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跟他打个赌,不过是物极必反,不想再顺着他、纵着他反过来做他的狗,不过是输了那么多回,忽然想赢他一回了。
我跟他讲:“你去帮我物色一块墓地,再请个匠师雕块儿好看点的碑,花家以后从上到下都交给你掌手,啊对了,消息只放几家就行了,别弄得太热闹,麻烦,另外,张家那边就别递消息了,提前知道可不好玩。”
“老板!”我这厢话音才落下,雷子就把那双招子瞪得像铜铃,死盯着我,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我瞧他的模样,觉得好笑的厉害,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