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她生辰,她为何要去九华山?不过是当初你无意间说过,‘有一奇花‘月下彩虹’十年开一次,八年前错过了花期,无缘得见,而今年却不知能否看到。’她便跑遍了汴京周围所有的山,这才在九华山上找到了‘月下彩虹’日日拿血养着,这才让花提前开花。那日她生辰,也恰好是开花的日子,她去替你摘‘月下彩虹’了。”
仿佛一枚石子抛入了湖中,齐恒原本就不大平静的心绪愈发烦乱起来。
“兄长,我知你无心与她,可是也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为难她了。”齐商正色,竟是万分郑重的拱手朝行了个大礼。
“为难?”齐恒冷笑,眸中尽是齐商读不懂的情绪,“你说我为难与她?”
齐商抿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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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四日,终于到了临安。
临安乃是江南最为富庶之地,随处可见的小桥流水,随处可闻的吴侬软语。弦歌几人来的时候恰逢梅雨天,小雨淅沥沥的下着,烟雨朦胧中,随处都泛着漉漉的湿意。
这种既闷且湿的感觉犹如跗骨之蛆,一直黏在皮肤上,让人心生烦闷。
“可是哪里不舒服?”接连几日,弦歌精神都不大好,一直缩在马车角落里闭目养神,但她眼底的青黑却是愈发厚重,齐商看着有些心疼。
“无事。”弦歌摇头。
齐商皱眉,伸手摸了摸弦歌的额头,烫的惊人,“怎么这么烫,不舒服怎么都不说的。”
闻言,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齐恒却是突然睁了眼,看见靠在齐商怀里脸色苍白得吓人的弦歌,凤眸微眯。
进了临安城,齐商很快便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并差人去请来大夫。
大夫替弦歌诊了脉,说是染了风寒,再加上五脏郁结,这才高热不退。又叮嘱一番,开了几贴药,便起身离开。
齐商脸色不大好,数落道:“怎么这么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弦歌咧嘴憨笑:“没什么要紧的。”说罢朝门口那边看了看,齐恒还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茶。
那厮还在这儿干什么?
“公子恐怕找你有事,坐那儿半天了。”弦歌凑到齐商旁边小声说道。
她的声音小,但话音落,齐恒却像是听到了一般放下茶盏,朝弦歌这边望过来,后者做贼心虚,干咳两声偏过了头。
“哦?”齐商转过头看向齐恒,“兄长有事?”
“无事。”齐恒断然应道。
“哦。”齐商不疑有他,转过头问弦歌,“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辛夷给你弄?”
“不用了,我困了,想睡会。”
看着齐恒与齐商离开,弦歌心思莫名。
对齐商,她尚且可以坦然以待,可是对齐恒,她却始终无法做到。
曾经她为了那人可谓费尽心思,喜他所喜,恶他所恶,小心翼翼的捧上自己的一颗真心,可是每每换来的不是一番冷言奚落,便是默然无视。这么多年以来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已对儿女私情心如死灰,原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谁料世事无常竟还能重新遇见。起初以为自己对那人再没有什么惦念,可是一同走了这么多天,她却发现自己还是乱的。
尽管无关风月。
虽然寻常的药对弦歌是无效的,但许是烧的厉害了,喝了药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弦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爹爹将她举在头顶让她骑大马儿,梦见娘亲又让她学规矩,梦见和齐商在太学捉弄同窗……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到弦歌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阿商。”弦歌呢喃。
“怎么了?”一旁守着弦歌的齐商以为她醒了,凑上去,不想见她仍旧双目紧闭,似是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
齐商看了看钟漏,已经快子时了,再看看仍旧坐在旁边看书的齐恒,便开口道:“兄长先去睡吧,这几日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
“无妨,索性我倒是不累,待乏了再去睡也不迟。”齐恒却是出奇的没有起身离去,这让齐商有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别走。”弦歌又开口,齐商这才发现她竟是在说梦话。
她这是梦到自己了?
没来由的,齐商竟有些高兴起来,替她换了张湿帕子敷在额头上,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声道:“放心,我不走,我在这儿陪着你。”
齐恒看着齐商攥着弦歌小手,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眸中隐隐有暗流涌动,但很快便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