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也已经起身,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盅参茶给他,“你这样突然出去,乍暖乍寒的,也不怕受凉。”
聂墨的手的确冰凉,他忙道,“你先坐着,离我远一点,我这就换衣裳。”
怎生觉得他大概是安排人保护容郡王妃,过了一会儿聂墨重新换了衣裳再进来果然说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但愿能赶上,容郡王妃不能出事。”她一出事,容郡王非得垮了不可。
可事情并没有如同聂墨他们所期盼的,不过隔了五日功夫,京城聂家的暗线就传来消息,容郡王妃身故。
聂墨心中一咯噔。
再回头看怎生,见她眉目沉静,冷静的几乎让聂墨以为她的身壳子里头换了人,聂墨当即决定先暂时瞒住她这个消息。
“在宫里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聂墨从恍惚里回神正色看着她,就听她说道,“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母后表现的不明显,但我看得出来,她还是比较喜欢黎王的。”天家无亲情,无父子兄弟,并非是说皇宫都是代代单传,而是说,为了那权力巅峰,许多人可以枉顾血脉亲情,其实就是不说权力,普通的民间家族之中,兄弟为了利益不和的事也时有发生,且都是觉得
自己占理,所以时人才有难得糊涂一说,也有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一说。
如果宋太后在政事上一点都不插手,黎王的胜算其实很大。
小夫妻两个都明白这一点,双双有些沉默。
聂墨看了看天色道,“你今儿已经很累了,先歇着,没准睡一觉就能想到好主意呢。”
怎生点头,乖顺的上床,聂墨怕她胡思乱想,也跟着上床,就躺在她外头,有一下无一下的轻拍着她,直到将她拍睡着为止。
唯恐她夜里突然惊醒,他没有离开,反而仰面躺下一点一点的思索着眼前的局势。
其实他之前料到过容郡王妃或许可能保不住,因为郡王府实在跟个筛子没啥两样,但这次容郡王妃却不是在府里遇害,而是在宫里随着容郡王侍疾的时候,突然腹中绞痛。
苏神医是两天前到达京城的,一到京城就被聂阁老悄悄的送进了宫,容郡王妃出事的时候,也正是他给陛下施针的紧要关头……
在陛下跟郡王妃之间,聂阁老,容郡王的选择自然都是陛下。
聂墨没瞒着怎生其他事,唯独这一件事,他觉得自己没脸说出口。
容郡王不仅放弃了容郡王妃的生命,还听从了聂阁老的建议,对外隐瞒了容郡王妃的死讯,派人假扮容郡王妃出行,自导自演了一出郡王妃被人劫持掳走的戏码。
掳走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只要等到庄子里头的那两个皇孙出生,届时对外称是容郡王妃的孩子,这样也就有了出身。毕竟容郡王妃怀孕之事是满京城皆知的。
聂阁老这一招,使得京城众人怀疑的目光都落到了黎王头上。
皇帝出事,容郡王妃又出事,皇帝这一支眼看着就要绝嗣,帝位眼看着就要落入黎王手里,许多人都这样猜测,也这样度量着,认定了是黎王害了皇帝又害了容郡王妃。
否则容郡王妃一届内宅妇人能得罪谁?
聂墨幽幽的对着帐子顶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说服别人容易,说服自己很难。
这些事都是聂润派人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传给他的。
包括聂阁老的态度,容郡王的行为。
聂润几乎不带感情色彩的转述,聂墨却像是被人反复的打脸。
纵然他能够理解容郡王在当时境地之下的无能为力,可他的心中着实的难掩失望……
这些话就更加的对怎生说不出口了。
第二天,怎生寅时就醒了,靠在聂墨怀里眼神清明的问道,“如果黎王登基,会不会对付你?会怎么对付你?”
她的声调很平静,就像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今天天气如何一样。隔着中衣,两个人的体温相近,连呼吸的起伏都有些相似,聂墨轻轻的抚摸着她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思忖着语句说道,“就算真要对付我,也不会明着来,顶多给我安个御前失仪之类的罪名,到时候大不了
被流放,或者挨点刑杖,你放心,他不敢公然把我打死的……”当然,打的半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说完话,聂墨的手重新放到她的脸上,从额头一点一点的摸到她的下巴,然后垂头亲了她一下,继续说道,“只要他不敢让我正大光明的死,那我们就有活动的余地……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好好活着的,我还要带着你跟我们的孩子一起去赏桃花,摘葡萄,酿酒,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