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被后人称之为文人绘作四大家。沈周因是苏州吴地人,又是四家之首,他是开创鼻祖,故称此派系为吴派。”
曹营官豁然开朗,赞道:“难怪才刚素姑娘说以美人见长,与唐寅一路同等,可真是个大人物大家了。”
子素冷笑:“姑娘懂得却要面子,何苦大费周章把吴派解释?三爷又不是没才情的,敢情是不懂?”
庄玳起身一把从子素手中抢下仇英的画,“哎呀”一声,道:“就以仇英的画来说,比这两幅,你们说那幅好即可。”
庒琂笑道:“我觉着两幅都好。不必分。”
庄玳又问慧缘,慧缘哪里敢再说,才刚子素句句点戳庄玳,可哪一句不是敌怼自己?句句有蕴意。曹营官对慧缘与其他人不同,想听她言说,再三催问。
慧缘不说,眼神示意让先问子素。
于是,庄玳和曹营官又催向子素。子素道:“那四家并非我喜欢,我无从评起。要我推崇,我只推董其昌,佛心禅理,恬静淡雅,青黛朴古,字画两得,又有颜骨赵姿之美。现叫我如何说?”
庄玳被抵得羞涩难当。
慧缘道:“董其昌是以山水为主骨,仇英本以人物见长,与之比确是不能相提并论。才刚姑娘也说了,形象不同,情理不一,原也不能比的。总归要说,就观目心随,觉着那幅得眼缘便是那幅,意境各自理解,这样品鉴也可行。要我看这未落款二幅佳作,我推兰图,叶伸错落,刚柔有致,姿态唯美,倒有板桥居士郑燮的形影。”
子素淡笑,道:“若说郑燮兰姿,我更愿意推石涛和尚的,郑燮说过‘学一半,撇一半,未尝全学’,可见他也只领受别人一半的功夫不到。”
慧缘笑道:“姐姐怎把郑燮后半语也去了,‘非不欲全,实不能全,亦不必全也’郑先生是在前人基础上作了添新,有了改进。石涛和尚柔和,郑先生赋新一层阳刚,波浪前后有推陈,后者不一定功力不足。”
子素也笑道:“如你所说,为何拿仇英的画来,又拿两幅不敢落款署名的来?可见后浪不敢推陈。拿这些掌嘴打脸的来评有什么意思?”侧头看了那两幅画,又改言语道:“依我看,我觉着《望月图》甚好。”
慧缘浅浅笑,不言语了。
庒琂知两人在暗斗,几次想插话,又不得空。
如今两人不说了,她才道:“我才刚说了我的意思,如今子素和慧缘两人各有见解。余下的,你们两个自己说,哪幅好?”
曹营官眉开眼笑道:“我就来看来听,瞧,我这又学了不少。姑娘们比学里的那些狠多了,说得头头是道,就一幅画能牵出几代人来。”
三喜道:“哟,就这几幅画,就几代人?他们是一家子不成?”
庄玳无奈,就随意把三喜拉住说:“你指一张好看的说,说你喜欢与不喜欢就可以了。”
三喜歪头斜脑,对比两幅画,想了想,说道:“这月亮过中秋了,也没什么看头。这草倒是像,跟我们院里那几盆像呢!我觉着这朵草好!因为像草!”
庄玳心中一振奋,眉开眼笑问三喜:“为何觉得月亮不好?”
三喜道:“中秋的时候,姑娘跟锦姑娘说话,说什么月什么什么,就是有月亮心里不安乐。所以我如今看来,它就是不好!”
庄玳哈哈作笑。
此处,三喜是记得中秋那夜庒琂廊下对月咏诗怀念故人的情景。
庒琂听完,脸色微沉,红了一下,没言语。
庄玳心满意足把画收起来,还道:“你姑娘想家乡了!”
庄玳说来无意,庒琂听出意思了,可不是,想家乡了,想家人了。
子素知道庄玳的话伤及庒琂,故而岔开话道:“姑娘,才刚我胡说的,要不是三爷让随意表达,我还不敢说的。想必慧缘也如此。”深深望慧缘一眼,大致表示一起宽解庒琂的意思。
如此,慧缘俯身下来,轻轻给庒琂掖脖子上的披风,道:“素姐姐说的是,请姑娘不要见怪,嫌我们没上没下的。”
庒琂淡淡一笑,再看那香炉,烟雾正旺,袅袅娜娜泛起,心神随那烟一般飘荡。
末了,庒琂拾回思绪,起话题问:“这两幅画是谁作的?此刻可以讲明了吧?”
庄玳叹息一声,道:“胜之不武,就不说了。”
因庒琂中立,慧缘、子素对立,三喜没个合理的评论断定选了他作的《水兰图》,所以他才觉得胜之不武,丧气着呢。
庒琂不解道:“未必是时下哪位名士?”
庄玳收拾好之后,快快作揖,有要走的光景。
曹营官呵呵作笑,给庒琂作揖道:“姑娘,这两幅画,兰图是三爷作的,月图是贝子爷作的。两人打了赌,谁赢谁得好处。现托你们的福,我监督,三爷赢了!”
听毕,庄玳羞涩一抓,把他拉走了。
庒琂倒是愣住。子素和慧缘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三喜则追出去,问:“得什么好处?我才刚选的是爷的那幅,好处有我一份没有?”
可惜,人已出去。
三喜骂骂咧咧转身:“要知道我选贝子爷的,人好脾气好,得好处肯定少不了我!三爷也忒小气了呢,说一句不好就摆脸色,得好处就马上跑,哪里有爷的身份做派,我该自抠双眼!我是有眼无珠啊姑娘!”
庒琂忍不住指着三喜道:“整日逞嘴强。”
几人收拾桌上未食用的茶点,再把香炉拿下准备回屋,外头忽然进来几个人。
庒琂闻音转望,见湘莲跟锦书主仆两人徐徐踏入。
湘莲一头进来,笑道:“姑娘怎么出来坐了,是知道我们要回来特意等的不成?”
庒琂笑道:“才刚三哥哥才去,闹好一会子。”
锦书张望一眼,道:“玉姑娘呢?”
庒琂回望那边的屋子,道:“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在屋里歇着。怎么?有事找她?”
锦书忙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应你们二爷的请,我来找她讨一件东西。”
庒琂诧异。
锦书说着翩跹往阿玉那屋去,一点儿都不客气。过一会子,见阿玉送锦书走出来,锦书再向庒琂几人端一回礼,没言语其他,颔首告别去了,手里攥一个布包子。
庒琂主仆几人个个奇怪看,想说些什么话,又不好说,因见阿玉一脸的苦状,怕是锦书来给她说了什么。总归,才刚锦书说二爷叫她来的,左不过是他们那一门里的事,自己真不好多嘴多情关问。
或许阿玉不好意思,自主走来说:“二爷说让锦姑娘府上的哥哥去帮接先生,怕先生不认得,就拿先生留下的常日随身物去。也不是什么秘事。”
庒琂怕阿玉多心,急道:“有二哥哥和锦姑娘的哥哥,玉姑娘就放心等着,先生什么时候回,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阿玉笑道:“我怕姑娘多心,我才……”
庒琂去握住阿玉的手,道:“这有什么的。我巴不得你一直留下,我们好作伴儿。”
阿玉脸色映笑,心里却想早早离开,因她此次来京是有要事待办。再往后想今日庒琂的话,如能早走,后头待办的事就不会引到庒琂身上了。
天不随人愿,此劫已定。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