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怕声音,骤然清晰地响在耳旁,痴娘猛地哆嗦了一下,目光迟缓地转过去,看到床前坐着的人,姿容妖冶、未语先笑,眉目之间,流出几分媚态!
看到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妖冶女子,痴娘犹如见到了个鬼,脸色骤变,猝然尖叫:“走开!你走开!快走开!”
“妹子,姐姐来看你呀!”逮着空隙钻进来,王妩怜再一次出现在丁宅里头,稳稳地坐在了主人房,坐在了痴娘的面前,端着笑脸,惺惺作态:“听四郎讲,你腹中怀的孩子没了?哎呀,真是可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自个的孩子都保不住?可叫姐姐我心疼死了!”
话落,又在痴娘面前唉声叹气,王妩怜心里密密麻麻疯长的尖锐细齿,已在一点点地啃噬着痴娘的心魂,往日里承接着丁家的施舍与怜悯,而今,她一股脑地还回去,同样以十分怜悯的眼神看着妹子这一副惨状,红唇翕张之时,吐出刀子般锋利的言语,生生地要撕裂痴娘那颗已千疮百孔的心:
“多可怜哪,滑胎了,孩子没了,你与四郎的孩子没了……”
“啊、啊啊啊——!!”
痴娘拼命捂住了耳朵,崩溃般的尖叫了几声,就听“砰”的一声响,丁翎惊魂儿似的冲了进来,一眼瞅见床前坐的人,他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丁翎慌忙冲上前,一把拽起王妩怜,“快!快随我出去!”怜儿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闯进他家来,这不是给他添乱么?他已够闹心的了!原本和睦的家,已变得面目全非了,怜儿还跑来瞎搀和什么?
“四郎,痴娘是我妹子,我来看看她不行么?”被他硬生生拽到院子里,王妩怜委屈地道:“我担心啊,就忍不住过来了!你都好些天没来看我了,我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的,怕你出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丁翎一个头两个大,叹着气道:“怜儿,你先回去!”
“你这儿忙不过来,我来帮忙不行么?”王妩怜不肯走,两眼瞄着屋子那头,听到老太婆边咳嗽边喊儿子,里屋还有痴娘的哭声,她就柔声劝丁翎:“骧儿也想你了,整日吵着闹着要见阿爹,我就带他来了……”
“你把骧儿也带来了?!”丁翎吓了一跳,心知:不能再让内子受刺激了。他慌忙推着她,让她赶紧回去,“快把他带回去!”
一边说,一边冲到小后门,将她拽出门外,丁翎把心一横,关了门,任凭情人在门外怎么呼喊,他仍头也不回地往里屋走去。
“四郎,你快开门!骧儿还躲在屋里呢!你先让我进去,好领骧儿出来!”
就在王妩怜进不了后门,急急跑去前门时,丁翎已一脚迈进了里屋,抬眼一看屋里的情形,他大吃一惊,心急火燎地冲了过去,急喊:“痴娘!痴娘你在做什么?快松手!松手!”
就在里屋屏风的内侧,痴娘竟掐住了骧儿的脖子,眼中浮出一丝恨,嘴里狂乱地喊:“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还好好的……”
“痴娘你疯了?快松手!”丁翎冲上来一把拉开内子,将骧儿解救下来。
骧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咳嗽几声,急着喘大气,脸上憋红,咳得眼泪鼻涕一道儿流。
稍稍缓过气来,孩子目闪惊惧地看着小姨。
适才,骧儿拄着小拐杖随娘亲一道进了屋,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房间里的大人们都慌乱着,没留意到他,直到娘亲被“爹”拽了出去,他才一拐一拐地走到痴娘的床边,就着床头柜,想拿柜子上一碗点心来吃,——自从那日“爹”抱着小姨狂奔而去后,“爹”已有好些日子没来看望他与娘了,像是忘了娘儿俩的存在,连钱粮供给都中断了,实在没办法,娘才背着他跑回丁家。
他藏进屋来,也只是想偷吃点东西,没想小姨她竟……
“……四郎?”痴娘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聚焦点,“我这是怎么了?”
看内子平静下来,表情却略显呆滞,丁翎心知她这是受刺激了,有些意识不清,连自己做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他松了一口气,搂着妻子,轻拍她的背,感觉妻子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了,却又听到一个最不该出现的声音、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