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想出一个都难,何况一周开一次会。每到这时,会上之人都一脸便秘之表情,心中暗骂这会议是哪个操蛋上司想出的招。
至于主管陈松林,他和所有当领导的人一样,不会理解过程有多难,只看结果,估计心里骂了无数遍这届员工不行,并一再督促:“要观察生活,从生活中去发现细节和灵感。”
大家会上不敢说,私下里大吐苦水:“我成天累得跟狗一样还生活呢?说的那么好听,能不能放一个星期假让我们去感受生活?”
纪星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思考今天尚未进行的工作,现在梳理下要点,到时有条有理,事半功倍。
其他人也一脸茫然沉默,做好了浪费时间的思想准备走进会议室。
临开会前,进来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妆容精致,面容姣好,一身黑色针织长裙,身材高挑修长。眼睛扫一眼室内,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会议室角落的一处椅子前坐下,等待开场。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大气不出。
谁都没料到老总曾荻会来。
纪星不禁多看她一眼,心想自己三十一二岁的时候能否到她这地步——拥有一家已步入正轨的新型创业公司,且是有实力有发展前景拥有行业尖端科技的公司。
想想都觉得相当困难。
她书读得早,现在24岁,可也快25了。三十而立,还有五年多的时间。可她没车没房还月光,最近的生活目标是多拿点儿年终奖,外加拿个优秀员工明年好升职。如果按部就班这么下去,她到30岁时,最多沾到高层管理的最下层。而那已经属于精英阶层,相当优秀了。
能三十岁做到曾荻这个程度,必定是极端优秀,凤毛麟角。
一番思索,纪星惊惧地发现,她虽然毕业名校,能力超群,跟同事们横向一比,站在顶端;可纵向一看,山外有山,她脚下只是块小土丘。她远非“凤毛麟角”的那类人。
忽然间就有些小丧气,隐隐慌张。
读书时没考虑这些问题。进入社会才发现,想要挣很多钱,太难了。难如跨越阶层。
成天自诩“精致girl”有什么用?
什么精致girl?
背着LV挤地铁,涂着YSL租老破小,穿着MaxMara过月光生活的精致girl?
她从未觉得现实竟如此讽刺。
陈松林正要介绍,曾荻抬手打断,示意不必。
会议很快开始。
大老板的突然造访起了一定的刺激作用,会上不少人踊跃发言,想给老板留下好印象,但大都围绕“DR.小白”现有功能进行阐述,没什么创意。
坐在后排的曾荻面不改色,从容听着一堆废话。她猩红的指甲盖拨弄着手机,偶尔低头在屏幕上打几个字,像在跟人聊天。低头时,耳垂上的祖母绿坠子闪出幽幽的绿光。
陈松林见状,脸上挂不住了,扫视一圈后,忽问:“纪星,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纪星一直有想法,但想法很私人,也不适合在这个层面的会议上讲。可今天老板来了,反而能发挥一下。她委婉地说:“我不知道合不合适,貌似不是我这级别该考虑的。”
陈松林来了兴趣:“讨论会而已,有什么都放心大胆地说。”
“那我说了。”纪星道,“我们公司目前的重头精力在AI诊断和数据库建设上。但是人工智能医疗领域这块儿,国际上前有谷歌deepmind,后有IBM智慧城市,国内还有个东扬医疗的DOCTOR CLOUD,有几十年研究历史。而我们……”她耸耸肩,“竞争压力挺大。不是挺大,是巨大。其实我们有能迅速发展起来的强项,customize!结合智能的私人化和定制化,这是未来医疗的发展必然。因为医疗行业的特殊性,信息化私人定制的要求会更迫切。我们的强项在信息和制造,何不加以利用呢。比如我们现在正在给DR.小白做的牙科疾病诊断,在现有基础上多加一层制造工艺进去,转变模式也做定制器材,利润能翻倍吧。说到底,在未来,所有的生产制造商都会变成服务商。”
众人皆一脸谨慎无言:纪星这是在开董事会呢?还是把公司当成她的理念试验场了?
陈松林表情晦暗不明,没赞成也没反对。
纪星说完,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况且符合工业4.0 的国家规划,还能申请政策倾向和税减支持。”
陈松林观察着曾荻的扑克脸,揣摸不准,咳嗽一下,说:“想法很有意思。但就像你说的,这是方向决策的事,不适合讨论。……你有想法,还是值得鼓励的。”
曾荻没说话,若有似无地笑一下,起身出去了。
陈松林没再多说,讨论会继续进行了一会儿,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就散了。
会后,纪星去茶水间冲咖啡。同事林镇也在,说了句:“没经验吧,你得罪领导了。”
纪星一愣:“曾总?”
林镇摇头:“她那位置的人是不会跟底下小人物生气的,级别相差太远。”
那就是……
她低声:“不至于吧。”
“不至于?大老板过来视察,先不管你那番话说得对不对,至少有条有理,视角独特。你一小工程师表现得比部门主管还出风头,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太舒服。最关键呐,你提的问题,让他无法回答。赞同吧,和公司理念相悖;不赞同吧,谁知道未来会不会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