淙淙而来,如夜风翩然穿过宿舍门前吐蕊的杨柳,听着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蓦地又想到了我那个早夭的宝宝,心头一梗,眼角又禁不住水雾弥漫。我的宝宝将来长大了,也会像他的姐姐点点一样呆萌可爱、逗人喜欢吧!
点点见我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意是想逗我开心的,却没料到会勾起我的伤心事,惹得我泪水涟涟。点点是一片好心,她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将一腔怨气迁怒给这个善良的孩子。我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却不尽如人意,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小枫,你受苦了!”婆婆慈爱的面孔在屏幕里显现,痛心疾首,“清子太混账了,你安心养病,等我回来收拾他!”
我也不说话,也不能说话,就那么呆呆地凝望着屏幕里婆婆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一脸茫然地傻笑。
我其实想告诉她:不必了,我们就不要见面了。我们做婆媳时,无缘相见;现在既然婆媳缘分已尽,就没有继续牵扯的必要了,就让我们相忘在江湖吧!
我恹恹地放开平板电脑,毫无生气地平躺在床上,闭上眼。我知道张清刻意安排点点和我说话,只是想排遣我的忧伤,但我并不领情。我的忧伤是他刀雕斧凿刻在我心上的,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快乐起来?
我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塌陷下去,张清挨了过来,俯下身温软地抚摸着我的眉眼、额角。他干燥灼热的指腹在我的脸庞上流连忘返,很小心,很细致,他吐纳的炙热气息悉数扑在我的面颊上,但我的身体依然像冰冻在数九寒冬,感觉不到任何的热度。
我一直屏息敛声装死,他的手实在太放肆了,弄得我很不耐烦。我倏地睁开眼,死死地瞪着他,开始毫不客气地驱赶他:你走吧,这几天耽搁你陪你的好学妹和亲亲姨妹了吧?她们没有你的关照,该不会活不下去了吧?你都不担心了吗?
张清的神情顿时变得极其不自然,像无端被人打了一闷棍,脸色青红暗紫像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他这副吃瘪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好笑又讽刺。我似笑非笑地旁观他的窘态之后,又恢复安安静静的状态,不哭不闹,漠然无视张清的存在,径直睡了。
单身宿舍狭小,周阿姨拾掇好之后就走了。张清在我床边支了一张行军床,也闷声躺下去。
我们谁也不说话,屋子里陷入难言的沉寂,静得惊人。
第二天,我不知道张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醒来时,已经换成周阿姨在房间里了。上午十点多钟,是学生做课间操的时间,我就让周阿姨把我扶下楼,坐在花台边,贪婪地看孩子们活蹦乱跳。
队伍解散之后,孩子们呼啦啦地围过来,团团地把我拢在中间。有的给我捶背,有的给我捏肩,有的蹲下来细心给我揉小腿。谢慧和几个女孩子捋着我披肩的长发,担忧地说,“林老师,你笑一笑吧,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我就努力地调动脸上不听使唤的肌肉,试图自然地向他们展露出笑颜,但常常力不从心。孩子们顿时变得黯然无语,有几个脆弱一点的就小声地啜泣。
耿小乐这个时候表现的真不像一个男子汉,伏在我的膝盖上呜呜地大哭,完全是小孩子性情。
“林老师,我要去找大叔算账,他凭什么这样对你?”耿小乐眼泪一抹,气呼呼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你不用专门去找,大叔晚上下班了会来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的林老师?”一向与耿小乐唱反调的谢慧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反对他,竟然与他结成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准了张清。
我和张清之间的是非曲直,岂是这几个单纯的孩子能够理解透彻的,他们的世界单纯明澈,还不能看透人与人之间的阴谋和算计。但他们凭着一腔真心,稚气地维护着我,我真的很欣慰。
我拉住小乐的手绊住他,反过来安慰他们:别担心,老师没事,很快就好了。
孩子们心底无私,纯粹地只是希望自己的老师快乐起来,也许只有他们才会无所保留地对我付出真心,为我流下纯粹不掺半点假的眼泪,永远不会在感情上背叛我。我和他们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不需要做一只惊弓之鸟,时时恐惧遭人遗弃。
我只是满怀歉疚,耽误了他们的学习。虽然校长说“不用着急,慢慢来”,但我还是时时不安,还是希望自己能早日展颜开怀,快点和孩子们一起到广阔的天地里纵马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