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暗影里的一双眸子,幽深莫测,直如探不见底般。
东城一眼觑见,慌忙垂下眼睑。
月华如练,渐次由斜照变成垂直。
而月光映着九公子脸庞,倒像是露出几分讥肖之意……陈元膺其人一向谨慎小心,偌若无法掌控陈国二十五万兵马,他绝不会轻易踏身军营……此其一。
其二,此人生性凉薄,最恨手下人背信毁喏。莫说二十五万兵马灭不灭的了楚国,恐怕他之内心,返陈惩处背叛之人的心思大过灭楚的心思。
占据刁城,先前是抖威警示诸国,而此时……他怕是丢之可惜,据之又后继无兵无粮。
既然他是困守刁城,人皮画于他仍是志在必得。
至于萧仪……九公子微微一缩眼眸。
想必这人看透了现下局势,这才集兵……夺刁城是假,看住陈元膺无法抽兵夺画是真。
这人对那个小东西余情未了,若是得了楚……按说要是再拖个半月,往下便是陈楚两败具伤之势。罢了……那个小东西不喜欢杀人……她想以结盟之举止战,那便由她。
九公子眸子里露出几分宠溺无奈,只这种宠溺无奈之色一闪,他便垂睑掩了,漫不经心道:“人皮画不是在乌铁山手里么?就言夫人有令,着他将画送于箫仪,并附言……雇用箫家五十位随侍已六月余,现下以一国回赠。”
将画送给萧仪,等同于送他兵马粮草财物……且这句话怎么说的怪怪的?
东城想问,只嘴唇一动,转瞬又改口道:“是,仆这就去寻乌铁山。仆告退。”
言罢,东城向九公子躬身一揖,闪身退了下去。
原本谢姜得了人皮画后便有心送于箫仪,她多等两天,也不过就是想知道九公子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现乌铁山得了令,当夜便驰马出庄,过栎阳、煮枣,又经沛郡无胥并易阳三郡,再经河外卷地至封国最西酸朿,到了第六天下午晌,才到刁城城下。
城下四门,果然搭了无数营帐,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直是万顶。乌铁山骑马在城门处一绕,远远望见有兵丁守在营外,看见他策马往前便纷纷张弓搭箭,这汉子便扬声大喊:“某乃乌家族人,奉主子命前来见你家主上。”
听得他是来见萧仪,内中有个兵尉摆手令人收了箭,放乌铁山近前。
其实九公子料的不错,萧仪由国内征调近十万氏族私兵围上刁城,既不攻也不打,只令人严守四座城门。
而今已是守了十几天,各家氏族疑惑不解者有,蔑视他胆小畏战者有。众兵丁正闲的发慌,可巧乌铁山来了。这校尉便引他去大帐。
两人到了帐前,校尉扭脸吩咐乌铁山道:“你先账外等候。”说罢便紧赶上去禀报:“启禀主上,乌家族人帐外求见。”
萧仪正与留白说话,听了眸子一闪道:“比预计的……晚了一天。”说罢,声音一提:“乌领队且进来说话。”
校尉听这意思,自家主上不仅知道来人是谁,更似有早就等着相见之意,不由回身向乌铁山一揖,客气道:“请。”
他这边说,留白已掀起来帐帘,向乌铁山拱手揖礼道:“乌领队……请。”
乌铁山微微一笑,大步进了营帐。只这汉子进帐来也不废话,上前躬身揖礼:“见过萧郎君。”说着,手势向背后一探,也不直腰,反手取下背后包袱捧了递上:“我家主子命仆与郎君送了东西来。”
送了东西?萧仪原本只想谢姜与九公子会命乌家族人前来帮忙,倒真没有料到只来乌铁山一个人。
萧仪边猜测此时此刻谢姜会送“何物”,脸上却是一派闲适,微微一笑道:“你家主子倒是有心……。”说着,伸手接过来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