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卿卿,你怎么不说话?”
“并无什么想说的!”乐宁朦回道。
“那今晚我抱着你睡一晚,好不好?”他忽地柔声央求道,又指了指窗外,“你看,夜已深了,连月光都又已黯了几分,我们该就寝了。”
乐宁朦望了一下窗外的月色,这的确是一个月朗星疏夜,自她回到京洛这么久,还从来没有感觉到如今夜这般的宁静和放松,而谢容且对她呵护备至的关怀也确实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幸福。
她知道在明年的这个时候,京洛又将是一场血腥。
正所谓避祸不分朝野,无论远近,也许人的确应该珍惜当下的温暖。
于是,在沉吟许久之后,乐宁朦道了一声:“好!”
她这个好字一落音,谢容且便高兴得立刻就将她横抱了起来,他抱着她,在房中转了好几个圈,才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塌上,然后躺在了她的身边,这一晚上,只要乐宁朦一翻身,他便会惊醒,然后问她是不是被孩子吵到了,她含笑点头,他便能拥着她将手轻覆在她腹部上说好一番话。
这一晚,谢容且虽很晚才入睡,却睡得极是安稳,也极是香甜,然而却在他睡来的一刻,便发现一切都变了,仿若做了一场梦一般,他所在的屋子里空空荡荡,哪里有见乐宁朦的身影。
谢容且将整个屋子都找了一遍,依然找不到乐宁朦所留下来的一丝痕迹,然而床上的余温还在,他明明还拥着她入眠,明明跟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却在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场梦……怎么会这样?
萧吟雪见他似发了疯般的从屋子里冲出来,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着,便拉着他问:“谢郎,你怎么了?”
“师妹她不见了……三娘,你快帮我找找,帮我找到她好不好?”
看着谢容且失魂落魄的模样,萧吟雪也犹为诧异,愕然道:“谢郎,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今日早上,我并不曾见她从这里走出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发现她不见了……我说过要娶她的,可她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谢容且一直喃喃自语着,大脑也似失去了理智一般空白。
萧吟雪见他瑰丽的眸中绝望似琉璃易碎的神情,心中也一痛,忙安抚道:“谢郎,你别急,也许她只是出去走走,我没有见她离开这座院子,那她一定还在这里也说不定,我这便帮你去找找!”
萧吟雪去找了,当然她也没有找到乐宁朦。而在她回来再次看到谢容且的时候,却见他颓然神伤的坐在那颗桃花树下失神,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条写满字的白绢。
“谢郎——”萧吟雪奔过来,将他手中的白绢轻轻的取了过来,就见那上面写着:谢郎,你我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名声太显,必不能相安于世,唯今之计,也只能退而避隐,辅佐琅琊王司马睿也许是你们陈郡谢家最合适的选择,但我乐宁朦此生已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不必再找我了!
与此同时,乐彥辅也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父亲,母亲之事,我已原谅,阿朦现已离去,但还是有一言相赠:人生贵适忘,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
人生贵在得以舒适,怎么能因做官而羁绊,数千里去追寻名利官爵呢?
乐彥辅握着这张绢帛一时间也怔忡了良久,良久之后,禁不住眼中也落下了泪来。
倏忽一年已过,永宁二年五月,齐王司马冏以天子子孙俱尽,立清河王司马遐之子,年仅八岁的司马覃为太子,自己为太子太师,专摄朝政,并大兴土木,开凿千秋门,建西阁,养美姬千数,夜夜笙歌,沉愐于酒色。
同年十月,河涧王司马颙上表列其罪状,并扬言欲率十万大军与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范阳王司马虓共会洛阳,共举义事讨伐逆贼。
于是,一场新的浩劫即将开始。